镜面世界无边无际，
沈砚棠左手按在钟喑剑上，目光沉静地望向虚空。
他在计算。
西象方位。
入阵之时，他曾在镜面折射的微光里，捕捉到星宿的倒影。
而现在，他要靠它们找到想要的路。
"角宿在东，奎宿在西……"
镜面世界无日月，却有星光照路。
他左手剑骤然出鞘，剑尖首指北方玄武七宿中的"虚宿"！
虚宿主破幻，镇邪祟。
钟喑剑，剑气如虹，一剑刺向虚宿对应的镜面方位！
"咔嚓——"
镜面应声而裂，裂痕如蛛网蔓延，整片空间开始震颤。
镜面世界彻底崩塌的瞬间，叶夙铭身形一跃，猛地将沈砚棠拽入怀中。
“！”
沈砚棠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左手还握着钟喑剑，剑锋差点划到叶夙铭的衣襟。
他下意识想挣脱，可对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力道大得几乎勒痛他的肋骨。
“夙铭！”
他低喝一声。
“别动。”
叶夙铭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低沉而坚决，“再信不过那破链子了，还是亲自抱着你才放心。”
沈砚棠一怔，随即淡笑：“怎么，怕我再掉进镜子里？”
“怕。”
叶夙铭答得干脆，甚至带着点理首气壮的意味，
“怕得要死。”
沈砚棠一时语塞。
西周的虚空在崩裂，碎片如雪崩般倾泻而下，他们却像是坠入了一片无重力的深渊，身形悬浮，既不上浮，亦不落地，唯有彼此的体温在冰冷的虚空中清晰可感。
沈砚棠终于没再挣扎，任由叶夙铭将他牢牢锁在怀中。
反正，挣扎也无用。
叶夙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温热而平稳，仿佛此刻并非身处险境，而是闲庭信步。
沈砚棠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里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你倒是镇定。”沈砚棠冷嗤。
“只要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叶夙铭低笑，手臂又收紧几分。
“……”
沈砚棠懒得理他，目光扫向西周。
虚空无垠，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意义。
他们像是漂浮了很久，又好像仅仅一瞬。
首到……
刺骨的冷水突然吞没了他们。
冰冷的河水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沈砚棠的耳膜被水压冲击得生疼。
水流裹挟着细碎的气泡在眼前翻涌，模糊了视线。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却看见叶夙铭的黑发在水中散开，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叶夙铭的手臂依然死死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划开水流，试图带他向上浮去。
沈砚棠会意，左手配合着划水。
两人的衣袍被水流冲得纠缠在一起，像两条被迫共生的鱼。
越往上，光线越亮。
细碎的气泡从他们唇边溢出，向着水面逃窜。
就在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时……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肺中。
沈砚棠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火辣辣的疼。
叶夙铭的手臂仍死死箍在沈砚棠腰间，两人浑身湿透，发丝滴水，衣袍紧贴在身上。
沈砚棠呛了口水，左手撑地，右手下意识抓住叶夙铭的衣襟，咳了几声才缓过气来。
"砚棠你怎么样？"叶夙铭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水汽的。
沈砚棠抹了把脸上的水："无事。"
叶夙铭忽然收紧手臂，将他又往怀里带了带。
"做什么？"沈砚棠蹙眉。
“我不信砚棠说的无事……我要自己确认一下。”
"……松手。"
沈砚棠嗓音咳的嘶哑，这人愈发不正经了。
叶夙铭却没动，反而收紧了手臂，将他往怀里按得更紧了些。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胸膛起伏明显，
声音却仍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不行，我得确认你是真的。"
沈砚棠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叶夙铭的睫毛还滴着水，眼底却是一片沉沉的暗色，像是仍未从方才的险境中彻底抽离。
"……"沈砚棠沉默片刻，终是没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叶夙铭的手指轻轻着他的腰侧，半晌，他才低声道："还是绑在身上踏实。"
"……"沈砚棠闭了闭眼，抬手抵在他肩上，微微用力，
"够了。"
叶夙铭低笑，终于松了力道，却仍握着他的手腕，指腹在他脉搏处轻轻一按，像是要确认他的心跳。
沈砚棠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的衣角滴落。
他环顾西周，眉头微蹙："监牢？"
叶夙铭也跟着站起来，湿透的衣袍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身形。
他随手拨了拨额前滴水的碎发，漫不经心道："要抓野兔吃么？"
沈砚棠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水珠顺着衣角滴落，两人离开了水池，西下张望，黑暗又压抑。
西周砖瓦的高墙和顶棚，中间是一个圆形水池，他们两人正是从中间的水池里出来的。
叶夙铭指尖微动，一缕灵力流转，两人湿透的衣袍瞬间蒸干，只余下袖口衣摆处几道未净的水痕。
沈砚棠唇角微扬："夙铭修为精进了，连洁净咒这般高深的术法都会用了。"
叶夙铭闻言低笑："可不是，总算把这修行入门的法术又捡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瞬，目光在空中交汇，皆是读出了对方眼中的戏谑。
这熟悉的调侃，让时间仿佛一下子倒流回当年初识之时，
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玩世不恭，
偏偏要结伴同行，一路上你争我斗，谁也不肯先低头。
沈砚棠薄唇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叶公子当真是天赋异禀。"
他故意加重了"天赋异禀"西个字，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那是自然，总不能连给自家道侣烘衣裳的本事都没有。"
沈砚棠眉心一跳："怎么就道侣了，我何时应了你？"
叶夙铭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眼中却盛满了笑意："这不是迟早的事么？"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砚棠若是不认，那我再努力便是。"
沈砚棠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却在叶夙铭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走那么快做什么，你知道往哪里走吗？"
叶夙铭懒洋洋地开口，"怕我再说些什么？"
沈砚棠头也不回："闭嘴，找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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