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青石板路上，
张云湛漫不经心地踢着颗石子。
玄铁链早被家丁取下，
小公子细皮嫩肉，这种链子居然也在腕上留了道红痕。
"公子，这簪子衬您的肤色……"甜杏举着支白玉簪。
甜杏的话还没说完，张云湛就抬手制止了她。
前方酒楼二楼传来的哄笑声刺耳得很：
"宿雨仙尊？现在早就废了！"
"当年从沧州回来就开始闭门谢客，我们早些日子还以为他整日修炼，
不成想这次宗门内的比试，对上我们墨玄仙尊，他居然连剑都握不稳——"
"什么'钟喑剑'，笑话！"
张云湛的拳头瞬间攥紧。
抬头望去，几个穿着玉衡宗服饰的弟子正在窗边饮酒。
为首的青年眉间一点朱砂痣格外醒目——那是玄剑峰，冽霄仙尊座下弟子周琰，
张云湛知道这人，他三年前便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少年天才？呵......"
周琰晃着酒杯，声音故意拖长，"现在连宗主让他收徒都推三阻西，
怕是闭关三年修为倒退，己经羞于见人了吧？"
"砰！"
雅间门被大力推开，
倚在门框上的少年逆着光，那人手中折扇“唰”的一声展开。
周琰眯起眼睛，只见来人一袭月白锦袍裹着清瘦身形。
"几位仙师，不介意拼个桌吧？"
张云湛施施然落座，鎏金酒壶在他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
"诸位好雅兴啊。"
张云湛端起酒盏，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漾开，香气清冽如霜。
周琰突然注意到，这人握扇的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
袖口露出的腕骨伶仃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沧州的香凝醉露，取青崖山巅百年雪蕊初绽时的花露酿成，三蒸三酿，窖藏十年方得此味——"
张云湛垂眸轻嗅，笑意浅淡："入口如雪落舌尖，清甜微凉，而后回甘绵长，隐有松风竹韵......"
周琰按住剑柄的手微微一顿。
眼前少年虽无灵力波动，但那一身冰蚕丝锦袍，腰间悬着的九转玲珑佩，
加上这一番谈吐分明是哪个宗门，或者世家小公子的做派，
虽然看样子毫无修为，他却也不敢轻易动手。
周琰强压怒气："阁下是......"
“不过是个途经此地的过客罢了，姓名不值一提……”
张云湛话音落下的瞬间，陡然抬眸，眼底寒光一闪而过 。
“在下只是恰巧路过，听闻几位正在谈论宿雨仙尊，一时好奇心起......
三年前幽冥渊暴动时，诸位在何处？"
"青州十二连环坞作乱时，诸位又立了什么功？"
扇骨"啪"地合拢：
“如今倒在这太平的澜州地界……”
张云湛身子陡然前倾 ：“悠闲地喝着沧州千金一盏的凝香醉露酒，
还如此肆意议论那个一首冲锋在前、庇佑你们安危的人？”
青玉杯在周琰掌心啪的被捏碎。
“关你屁事！”周琰大喝一声就要动手，
可那酒液尚未溅落，骨扇尖己精准点在周琰腕间三寸，
那正是青虹剑气运转的命门所在。
满座哗然。
几个弟子踉跄站起，撞翻了身后屏风。
"你......"周琰额角青筋暴起，佩剑出鞘三寸又硬生生顿住。
眼前少年依旧含笑而坐，可那柄抵在他命门上的折扇，让他不敢妄动。
张云湛慢条斯理转着酒盏，"青虹剑诀运行时，最忌沾染檀香。"
“可惜啊，这壶‘香凝醉露’里，可是掺了三钱雪檀髓。
阁下似乎全然不知，刚还饮下了不少呢……”
周琰听闻，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此时他运到一半的剑气突然在经脉里逆行，佩剑"铛啷"坠地。
满座死寂。
所有人都盯着那个依旧端坐的锦衣少年，他连衣角都没乱一分，却让玄剑峰的弟子当场破功。
"对了。"张云湛忽然倾身，扇骨轻挑周琰腰间玉玦，
"这枚清心玦是玉衡宗弟子的保命符吧....."
他故意拖长声调，
“如今……他好像变色了啊？"
玉玦内里正渗出蛛网般的血丝。
"气血反噬！"不知谁尖叫出声。
张云湛身姿优雅地站起身来，哪里还是刚才那般病弱之态。
他临窗而立，回头莞尔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锋芒毕露。
“酒可不能乱喝，话也不能乱说啊！
周兄，在下劝您还是速速回玉衡宗，找百医堂同门救命吧。
若是晚了，阁下这些年辛苦修炼的修为……”
屋内一片混乱。
其他弟子们虽也饮了酒，但刚才并未运功。
众人手忙脚乱地扶住周琰，有人往他嘴里塞丹药，有人以灵力替他疏导经脉，
还有人慌慌张张地掏出传讯玉符，想唤百药堂的人来救命。
"师兄！稳住心神！"
"快，别让他气血逆行！"
周琰额角青筋暴起，嘴角溢出一丝血痕。
他强忍剧痛，运转心法压下逆乱的内息，待气息稍稳，猛地抬头，
窗前竹帘轻晃，桌上酒盏尚温，可那锦衣小公子早己不见踪影。
"人呢？！"周琰厉声喝问。
弟子们面面相觑，这才惊觉，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周琰身上，竟无人留意那少年是何时离开的。
"他、他方才还在这儿......"
"一转眼就不见了！"
而此时，张云湛早己混入街市人群，仿佛只是闲逛的世家公子。
“瞧瞧这都是些什么阿猫阿狗，竟也敢来肆意编排你。
沈砚棠，你这是怎么了……
往昔一剑取我性命时的果断劲儿哪去了？”
远处，百药堂的巡查弟子正匆匆赶来。
张云湛轻笑一声，转身没入巷弄深处。
酒楼内，
"师兄..."有弟子战战兢兢问，"还追那人吗？"
周琰死死按住绞痛的心口。
能一眼看破青虹剑诀弱点......怎么可能是普通世家子？
“别追了，先回宗门！”
拐过三条街巷，张云湛才松开渗血的掌心。
这具身子到底还是太弱了。
方才按住周琰名门那一下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算准了周琰运功路线，
前世与砚棠对招太多次，连玉衡宗弟子呼吸的节奏都刻在骨子里。
"公子！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您跑了！"甜杏从茶肆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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