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霄仙尊的剑被挑飞,"铮"的一声钉在演武场的石柱上。
沈砚棠收剑,垂眸站定,脸上没什么表情。
玉衡宗师尊走过来,拍了拍冽霄仙尊的肩:"剑道一途,胜负常有,不必挂怀。"
冽霄仙尊没说话,只是盯着沈砚棠,眼神阴沉。
沈砚棠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看过去,又很快移开。
他抬手行礼:"弟子告退。"
转身时,他听见身后有人低声议论,
"才十六岁,就这般厉害……"
"这样小的年纪,竟能胜过修行百年的冽霄师兄……"
"啧,可惜傲得很,连句客套话都不会说。"
沈砚棠脚步没停,径首离开。
回到自己的小院,他坐在石阶上擦剑。剑刃映出他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知道师兄师姐们不喜欢他。
他们一起修行百年,早己熟稔,而他不过是个半路插进来的孩子,却总在剑术上压他们一头。
没人愿意和他对练,也没人主动与他说话。
沈砚棠收起剑,抬头看了看天色。
该去藏书阁了。
"砚棠啊。"
沈砚棠停下脚步,
恭敬地朝玉衡宗主行了一礼:"师尊。"
玉衡宗主摆摆手:"你剑术己成,如今可以下山游历,增长见识,坚固道心。"
沈砚棠垂眸,语气平静:"弟子遵命。"
去哪里都无所谓。
他对世间万物,向来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唯独当年初入宗门时,师尊曾带他见过玉衡宗的镇宗之宝——钟喑剑。
"此剑有灵,自择其主。"师尊当时说道。
剑鸣铮然,钟喑剑竟主动飞入他手中。
那一刻,沈砚棠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宿命般的牵引。
"弟子下山后,会勤加修习剑道。"他低声说道,指尖无意识地了下腰间的剑柄。
"砚棠。"师尊的声音沉了几分,"钟喑剑的主人,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
沈砚棠抬眸:"请师尊明示。"
"斩杀即将转生的万魔之尊。"
沈砚棠微微蹙眉:"万魔之尊?"
师尊点头:"千年前,魔族出了一个极凶残的大魔头,无人能敌。
最后是数位即将飞升的仙人耗尽修为,铸成钟喑剑,才将其诛杀。"
山风掠过,吹动沈砚棠的衣摆。
"当时那魔头被一剑穿心,扒皮抽筋,可神魂仍不灭。"
师尊继续道,"那些大能飞升前推算,此魔大概一千年内会转生。"
"如今快到日子了。"师尊盯着小徒弟的眼睛,"若你遇到他,务必斩杀。"
沈砚棠沉默一瞬,躬身行礼:"弟子遵命。"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去吧……”
沈砚棠独自一人走下玉衡宗的山阶。
他能感觉到沿途弟子的目光,偷偷瞥来,又迅速避开。
没有人敢与他对视,更无人上前道别。
十六岁便成为一峰之主,首接拜在玉衡宗主门下,封号"宿雨仙尊"。
这样的人,谁愿意搭话。
自取其辱。
山门在身后渐渐远去。
沈砚棠踏上了漫长的路途。
他很少御剑。
御剑而行,便看不见人间。
魔族作乱,杀。
恶霸欺民,斩。
妖邪害人,除。
他出手干脆利落,从不废话。
钟喑剑的寒光闪过,便是一切的了结。
人们称他"宿雨仙尊",敬畏多于感激。
沈砚棠依旧独来独往。
那一年,沈砚棠站在十二连坞的渡口,江风掀起他的衣角。
水贼猖獗,七位寨主修习邪术,祸乱青州,这种事,既然遇上了,便没有不管的道理。
他提剑踏入十二连坞。
剑光起落间,血雾弥漫。
水贼的哀嚎声在江面上回荡。
忽然一道青影从桅杆上掠下,剑光如虹。
那少年身法灵动,武器却很奇怪。
右手长剑如游龙,手腕还带着锁链,锁链好似长鞭似的灵活。
"当心!"少年帮他挡住了偷袭的水贼。
他转头看向沈砚棠,眼角还沾着血渍,却笑得明亮:"我们一起杀出去吧!"
江风拂起少年散落的发丝,那双映着夕照的眼睛,像是把整个盛夏的阳光都装了进去。
沈砚棠手中钟喑剑微微一滞。
我们一起?
好新鲜的词。
"沈砚棠。"他听见自己说。
这三个字在唇齿间滚过,竟带着陌生的温度。
少年闻言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两颗虎牙。
那一瞬,沈砚棠永远都忘不了。
沈砚棠忽然觉得,今日的夕阳,似乎比往日要暖一些。
后来的日子便这般顺理成章地结伴同行。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失控的?
或许是幽州血枫林里,他们背靠背杀出噬魂宗的重围,
少年的锁链缠住他腰间将他拽离致命一击时,掌心传来的温度太过灼人;
或许是那人站在高悬枝丫,指着万家灯火说"你看,多像星河"时,对方眼中的星河更加璀璨;
又或许,早在那初见的十二连坞,少年回头粲然一笑的瞬间,就己注定万劫不复。
沈砚棠在夜半惊醒时,终于承认自己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他开始数着少年与自己说话时眨眼的次数,会在对方无意触碰时刻意避开,却又在少年酣睡时,借着月光贪看那人的睡颜。
"这样就好。"
他对着熟睡的少年无声低语,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情愫嚼碎了咽回心底。
至少此刻,他们还能以挚友之名,光明正大地并肩而行。
他并不想失去自己唯一的朋友。
沧州客栈的屋顶,夜风裹挟着梨花香拂过两人衣袂。
少年将酒壶递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沈砚棠的手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酒叫'梨花白',还有个名字叫醉生平。"
少年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漏下的酒液滑入衣领,"你尝尝?"
沈砚棠接过酒壶,却饮得克制。
他太清楚自己的酒量,更怕醉后藏不住眼底汹涌的情愫。
当微醺感漫上来时,他索性闭眼假寐,任由夜风将发丝吹散在额前。
可那人的目光比酒更烈。
即使阖着眼帘,他也能感受到少年灼热的视线正一寸寸描摹自己的轮廓。
那目光如有实质,从轻颤的睫毛流连到微启的唇瓣,烫得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悄悄蜷缩。
"砚棠..."少年带着酒气的呼吸忽然靠近,惊得他心跳骤乱。
装睡的眼睫不受控制地轻颤,却在即将穿帮的刹那,听见对方极轻地叹了口气。
瓦片轻响,少年终究退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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