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张云湛就己经拎着竹篓出门了。
院子早就被他扫得干干净净，连落叶都堆成了整齐的小山。
残笺打着哈欠推开门时，只看到个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
"这是打鸡血了？"她嘟囔着，转身却看见灶台上温着一碗杏仁茶，正是她前日随口提过想喝的。
残笺端着这盏茶，若有所思……
后山的雾气比山脚下浓得多，张云湛踩在泥土上，鞋底跟湿滑的野草较着劲。
他攀着湿滑的岩石，指尖被锋利的石棱划出几道血痕，
细密的刺痛沿着神经爬上来，却让他心里更烦躁。
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可偏偏这具身体连这点苦头都显得吃力，才攀了这一点高度手臂己经开始发抖。
真是废物。
张云湛在心里骂了一句，抹掉手上的血，继续西下张望。
他近日，早起锻炼，打拳、跑步、负重，可这身子骨还是病歪歪的，
稍微折腾几下就气喘吁吁，仿佛骨子里灌了铅。
他记得《淮西草木志》里写凝月白生在背阴处，岩石缝里扎根，
甘淡微辛，温而不燥，如春土融雪，徐徐化生气血。
独入太阴脾、阳明胃经，尤善安抚逆乱之气，
若是放入白粥里，既能养胃又能让粥更好喝，砚堂定会喜欢。
霜华峰太偏僻，后山己经快到淮西的地界了，所以他才想上山碰碰运气。
"嘶——"
一脚踩空，他整个人摔进溪水里。
初春的雪水刺骨，寒意像无数细针扎进骨髓，瞬间浸透了衣袍。
张云湛猛地打了个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手指僵得几乎握不住拳。
又搞砸了。
他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水，正要撑着溪石爬起来，余光却突然瞥见对岸岩缝里闪过一抹银光——
那抹光极淡，像月光凝在叶尖上，稍纵即逝。
心脏猛地一跳。
张云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呼吸不自觉地屏住。
……是凝月白。
那株草长在几乎垂首的崖壁上，像是故意悬在触不可及的地方嘲弄他。
张云湛盯着它，喉结滚动了一下，得先从小径绕上悬崖顶，再想法子把自己吊在峭壁上才能采到。
麻烦。
但有了目标，身上的疲惫感竟一扫而空。
他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忍不住自嘲：这身子太没用了，若是从前，他此时恐怕连粥都熬好了，
哪会像现在这样，连爬个山都气喘吁吁。
得快些。
否则赶不上回去做早饭了。
他解下腰带绑在树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
粗糙的布料勒得肋骨生疼，但他顾不上这些，手指紧紧攥住岩缝，一点点向下攀。
攀到一半时，腰带突然"咔嚓"裂开一道口子。
"......"
他僵在半空，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风从崖缝间呼啸而过，吹得他摇摇欲坠，腰间的布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掉下去会死。
这个认知异常清晰。
可奇怪的是，他竟没觉得多害怕，反而有种荒谬的平静……
要是就这么死了，倒也算痛快。
但下一秒，他就狠狠咬了下舌尖。
铁锈味在嘴里漫开，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开什么玩笑。
他还没赎罪，不能死，作者“青柠叶”推荐阅读《我死后成了清冷仙尊的白月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砚堂被他害成那个样子……
手指死死扣住岩缝，指甲劈了也浑然不觉。
他一点点挪动身体，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再撑一会儿。
就快到了。
他咬了咬牙，干脆松开腰带，徒手抓住凸起的岩石。
指尖磨出血，黏腻的液体混着冷汗渗进石缝，每挪一寸都像是刀割。
呼吸越来越重，眼前阵阵发黑。
手臂肌肉痉挛着抗议，可他只是更用力地扣紧岩壁。
终于，指尖触到了那丛草。
凝月白在暮色中泛着珍珠似的光，叶片上还沾着未化的霜，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却奇异地安抚了灼痛的伤口。
他单手小心翼翼地将它连根挖起，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说不清是因为脱力还是别的什么。
指尖沾着泥土和血，却将那株凝月白护得极好，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张云湛闭了闭眼，喉间泛起熟悉的苦涩。
沈砚棠，他本该是皎皎天上月的。
记忆里的沈砚棠永远衣袂翩然，执剑时如谪仙临世。
可如今......那人满眼死寂，形同枯槁。
重生以来，那些前世的痴缠哀怨都成了笑话。
当他亲眼看见沈砚棠如今的样子，
忽然就明白了，
满天神佛让他回来，不是为续前缘，
而是教他亲眼看着曾经最骄傲的人，
是如何被自己毁掉的。
这次绝不会再错了。
将药草妥帖收进怀中，冰冷的叶片贴着心口。
双手使劲儿扣入石缝里，艰难的往上爬，
他得赶在戌时前回去，把凝月白熬进那人的药膳里。
周琰辰起就注意到了去后山的张云湛。
上次这细皮嫩肉的小子当众让他难堪的账，今天该算算了。
山路上的雾气还未散尽，周琰不紧不慢地跟在张云湛后面。
他看见张云湛摔进溪水时的狼狈样，也目睹了那人徒手攀岩的疯狂。
当那株闪着银光的药草被小心收进怀里时，周琰心想，果然是个娘们兮兮的玩意儿，为了棵草连命都不要。
"哟，这不是我们霜华峰的张公子吗？"
张云湛刚拐过山道，就被堵在了路口。
周琰抱着长剑斜倚在歪脖子树上。
张云湛喉结滚动了一下。
沈砚棠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若爱惹事，现在就滚。
张云湛现在不想滚了。
他抿紧嘴唇，低头绕开对方。
"哟，前几日不是很能说？现在哑巴了？"周琰横跨一步又堵住去路。
张云湛盯着地面没说话。
往另一侧挪步。
周琰猛地拽住他后领："老子跟你说话呢！"
领口勒住喉咙，张云湛呛出一串咳嗽。
他始终垂着眼睫，沾水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像两片湿透的鸦羽。
他左手下意识护住前胸，那里藏着刚采到的凝月白。
周琰嗤笑一声，突然伸手去拽他衣襟："藏什么宝贝呢？"
"别碰！"
布帛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当那株沾着泥土的药草掉在地上时，张云湛瞳孔骤缩。
他眼看周琰要用鞋底碾过叶片，
砰！
一记勾拳狠狠砸在周琰下巴上。
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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