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铁棘寒锋
阿尔泰山的暴风雪是把未开刃的青铜刀，在天地间胡乱劈砍，将月光斩成碎银洒在雪原。离朱的斥候踩中第三道铁蒺藜时，三棱形陨铁倒刺正戳穿鹿皮靴底，黑血渗进雪层的瞬间，发出“滋——”的轻响，像极了商族巫师在龟甲上钻灼的声音。寒浞贴着冰壁前行，青铜臂甲与冰面摩擦出蓝白色火星，甲胄下那道三年前被商军铁刃划开的伤疤，此刻正随着心跳抽痛，如同被人用生锈的箭头反复挑拨。
“第三道铁棘环。”他低声计数，手指抚过冰壁上天然形成的云雷纹——那是千万年前岩浆冷却的纹路，却与夏代青铜器上的图腾惊人相似。身后三十名死士皆系着亲人的断发，发丝在暴风雪中飞舞，如同亡灵在催促复仇。老龙临终前交给他的石简还揣在怀中，石质表面的刻痕硌着肋骨，那些比甲骨文更古老的文字仿佛在发烫：“尧二十七年，禹臣伯益凿玉门，西狩三万里，得陨铁于昆吾之丘。”
子时初刻，矿洞上方传来狼嚎。寒浞掀开皮氅一角，看见坡顶密密麻麻的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鬼面族的驯鹿骑兵正踩着铁蒺藜冲下，马蹄铁与陨铁陷阱相撞，迸射的火星溅在雪地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眼。“是乌勒尔的‘铁面鬼骑’。”死士队长低声道，手按在腰间青铜刀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寒浞却注意到，那些骑兵额骨上嵌着的金属饰片，形状竟与夏代祭祀用的璋子相似——那是被商军掠夺的大夏遗物。
“用驯鹿皮筏！”寒浞突然下令，将随身携带的驯鹿皮充气掷入冰河，皮筏底部的青铜板与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当第一波铁蒺藜袭来时，他看见冰河里冻着半片陶片，陶纹上的云雷纹虽己模糊，却仍能辨出尧帝时期的风格。暴风雪在此时加剧，将鬼面族的喊杀声撕成碎片，却撕不碎寒浞眼中的冷光——他知道，这场铁与血的试炼，不过是大夏西迁路上的又一道关隘。
第二节：石简惊世
矿洞深处的火把忽明忽暗，松脂燃烧的气味混着矿尘，在潮湿的空气中凝结成雾。老龙从岩缝中走出时，寒浞几乎以为看见一具行走的化石：他身上的皮衣缀满历代大夏遗民的信物，骨针、玉片、陨铁碎块，如同文明的碎片在他身上重生。“商军以为我们是首支西迁的夏人，”老龙咳嗽着，将石简递给寒浞，简身刻着的禹王纪年让寒浞瞳孔骤缩，“可西百年前，尧帝的子民就沿着阿尔泰山寻找‘天铁’，比大禹治水还要早二十年。”
洞壁上的岩画在火光中苏醒：戴着夏冕的王者与塞人首领相对而坐，石案上摆着玄酒与马奶酒，脚下蜿蜒的玉石之路通向西方，路边刻着“禹迹西渐”的古字。更古老的刻痕藏在岩画下方，寒浞用刀刮去矿尘，露出“息壤分布图”的一角，西域版图上赫然标着“西海”，旁边注着：“水行八千里，土方七百年”——那是禹王尚未完成的西征蓝图。
“寒将军不想回家吗？”商军使者的声音从暗角传来，身影在火把下投出扭曲的影，“夏桀己死在鸣条，商王念你旧功，愿以河西之地封你为侯。”寒浞的断水刀本能地抵住对方咽喉，却在看见对方腰间的玄鸟纹玉佩时，手臂骤然僵硬——那是他当年在商军担任左尹时，商王亲手赐予的信物。“家？”他忽然冷笑，刀刃压进对方脖颈，血珠滴在岩画中禹王的玄圭上，“大夏子民的家，是迁徙的车轮碾过的每一寸土地。”
使者眼中闪过惊恐，递出的密信上“夏桀己亡”西字刺得寒浞眼眶生疼。他夺过信笺捏碎，碎片混着老龙的咳嗽声落在地上，却听见老龙喃喃道：“商军不知道，他们追逐的，不过是夏王朝的影子，而真正的夏，正在他们背后开创新的天地。”此时洞外传来巨响，鬼面族的撞门木正在撞击石门，寒浞看见老龙袖中滑落半片龟甲，上面刻着“西去有海，名曰大夏”——那是比《山海经》更古老的地理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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