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驼铃西响
孟夏的居延城头，沙枣花像被阳光揉碎的金箔，乘着晨风扑在辒辌车的朱漆车辕上。三百辆战车装载的不仅是大夏的珍宝——漆器的云雷纹里嵌着匈奴狼毫勾边，青铜剑的血槽中铸入月氏陨铁星砂，丝绸的经纬间绣着羌族羊首与车师鹰翼的合纹。老向导木鹿的皮帽缀满九层玛瑙，每颗都刻着西域三十六国的徽记，骆驼颈间的十二枚铜铃取自商军废弃的头盔，边缘的饕餮纹己被磨成温润的弧，摇响时竟有《韶乐》的余韵。
“阿爷，白龙堆的沙丘真会哭吗？”阿虎的大夏剑鞘贴着大腿，云雷纹在阳光下流转，与他肩甲的狼首纹形成昼夜交替的图腾。木鹿没有回答，只是指向天际线：七座白色沙丘排列如展翅玄鸟，沙粒滑动的声响混着细不可闻的呜咽，像极了十年前斟鄩城破时，被掳少女们的驼铃声渐远渐消。他突然从腰间摘下牛皮水囊，囊身用西域皮雕技法刻着大夏与车师的初遇——那是三年前，他用自己的护腕换得车师人半块烤馕的场景。
进入戈壁第三日，日轮将沙砾烤成流金。月氏车夫倒下时，手中还攥着半片绘有大夏图腾的陶片，唇间的《绿洲谣》跑了调，却让羌族医者的泪滴在他龟裂的额头上。“张开嘴。”医者的铜勺盛着骆驼血混沙枣蜜，血的咸腥裹着蜜的甜，在车夫舌尖绽开，如同车辙里新冒的骆驼刺——尖锐却带着生机。阿虎望着车队尾部的饮水车，榆木箍着的牛皮桶上，用西域楔形文字刻着“弱水西流，万物共生”，那是妘婳连夜请车师匠人刻下的。
夜半宿营，北斗斗柄指向西南偏西，斗魁第六星恰好落在木鹿皮帽的玛瑙上。阿虎取出陶片，炭笔在月光下划出的符号正在进化：代表大夏的蝉纹长出鹰翼，象征车师的鹰首生出蝉蜕，两种图腾的交叠处，隐约可见“盟”字的雏形。他忽然想起老祭师的话：“文字是沙漠的河流，每道刻痕都是新的支流。”陶片边缘还留着居延陶女的指纹，十羚庭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那些细小的涡旋，此刻正与西域的风沙共振。
第二节 沙海惊澜
绿洲的青影刚刺破地平线，三支骨箭便擦着阿虎的眉梢飞过，尾羽的红柳枝扫过他的睫毛，带来居延芦苇荡的湿凉——那是大夏女子赴死的标志，此刻却成了敌意的信号。木鹿的骆驼前膝跪倒时，他看见沙丘后涌出的骑兵，皮甲上的石片棱角闪着冷光，如同天山未化的冰川，而他们手中的弯刀，刀身布满蜂窝状气孔，正是西域独有的陨铁锻造法，与悬泉之战中商将的玄铁剑同源。
“外来者，退回去！”鹰首面具后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陶罐，震落面具边缘的和田玉碎。阿虎注意到骑士们的护腕都刻着“车师”二字的古写，笔画间填满孔雀石粉，在阳光下泛着幽蓝，与大夏护腕的星图形成冷暖对照。木鹿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的刺青在月光下显形：一只衔着玉琮的蝉，蝉翼纹路竟与车师人崇拜的“天山之眼”完全一致——那是老祭师用商军俘虏的血，在他胸口纹了三天三夜的保护符。
蒙面女子策马而出时，缰绳末端的云雷纹玉佩突然发出清鸣，与阿虎剑鞘的共振形成和声。她的马具嵌着十二颗和田羊脂玉，每颗都雕着大夏祭坛的星图，显然是商军洗劫时从车师王宫抢走，又被大夏工匠赎回的国宝。“你们的王，可曾见过孔雀河的晨雾？”她的声音透过纱巾，带着塔里木河的苍凉，“商军的铁蹄踏碎我们的陶罐时，陶罐里的种子，还带着大夏的温度。”
阿虎摘下头盔，额角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金，那是三年前为保护车师商队，被商军断剑划伤的。“我们的王说，”他的手掌抚过剑鞘的星图，“商军的玄鸟旗遮住的，是所有人的星空。而大夏的驼铃，要让每个沙漠的孩子，都能听见种子发芽的声音。”话落时，车队的篝火突然爆燃，火星升空竟组成车师鹰与大夏蝉共舞的图案，惊起栖息在沙丘的夜莺，歌声混着沙响，如同两族语言的初次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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