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沟洫惊变
楚河支流在正午的阳光下碎成银鳞,离朱赤足站在渠边,感受雪水漫过脚踝的刺痛。他手中握着木耒,正在校正沟洫的走向,渠底新铺的陶砖刻着夏人云雷纹,与渠壁的火纹浮雕相映成趣。塞姬的斥候队如一阵狂风卷来,少女骑手的鹰顶金冠在发间闪耀,甲胄下露出的护腕,正是博泰文化的驯马纹章。
“安德罗诺沃的马蹄声震得地动,”塞姬甩落马鞭上的草屑,马靴底的玄鸟纹泥印刺得离朱眼疼,“他们带的兵器,有商军的玄鸟徽。”她指向北方,那里的草原正在起伏,像有黑色的潮水在草皮下涌动,“娜雅今早改了水井的位置,说要引更深的泉水——可她不知道,商军的细作早盯着她的每道蜡模。”
离朱望向远处的娜雅,女祭司正蹲在牧民中间,发间的玉簪是冶父用废铜铸的,簪头刻着半龙半鹰的图腾。他忽然心头剧跳,转身对冶父道:“把新铸的剑全装上弩机,再将沟洫图刻在十二面青铜盾上——即便战败,也要让这些技艺随河水流传。”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寒浞的囚车突然炸裂,少年挣断的锁链甩在地上,发出蛇信般的嘶鸣。他手中的戈抵在离朱腰眼,甲胄上还带着监牢的潮气:“你信草原的女祭司,却不信斟鄩的战士?”他盯着娜雅颈间的龙纹银饰,瞳孔缩成针尖,“她昨夜进过商军的毡帐,靴底沾着玄鸟旗的穗子!”
娜雅的陶罐摔在地上,蜡模滚落——竟是匹龙马,马头生角,龙尾带鬃,正是夏人传说中的瑞兽。“我改沟洫走向,是想让父亲看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若楚河两岸既有青稞田,又有放牧场,鹰瞳族便不用靠商军的青铜料过活……”话未说完,渠堤突然崩塌,安德罗诺沃骑兵从沟洫中冲出,弯刀上的玄鸟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们果然用了商军的兵器。
离朱望着娜雅慌乱的眼神,忽然想起她父亲帐中那半幅矿脉图,此刻终于明白:商军早与阿塔斯结盟,用青铜料为饵,诱使草原人做前驱。而娜雅,这个在龙纹与火纹间挣扎的女祭司,终究还是成了父亲与夏人之间的秤砣。
第西节:火祭燃天
科克托别遗址的熔铜炉第三次点燃,炉中堆着夏人的玄酒坛、草原的马奶皮囊,火焰腾起时,竟化作紫金色,将整个工坊映成熔炉。离朱握着那把龙火剑,剑刃映着塞姬冲锋的身影——少女骑着斯基泰战马,鹰顶金冠在风中飞脱,露出额间与塞人先祖相同的鹰形刺青,手中短刀挥处,商军细作的玄鸟旗应声而倒。
阿塔斯的弯刀劈来,带着三年前丧子的恨意。两刃相交时,火星溅入熔铜炉,竟让炉中火焰窜起数丈高,在夜空中拼出龙与鹰缠斗的光影。离朱感到虎口发麻,铅锡合金剑虽未断,却在弯刀的重击下凹了半寸——草原人的臂力,终究是马背上练出的。
“商王给你们多少青铜料?”离朱拧身避开刀锋,剑刃划过阿塔斯的皮袍,“够填楚河的沟渠,还是够铸你们子孙的墓碑?”
“够让鹰瞳族的箭,射穿所有夏人的喉咙!”阿塔斯怒吼,却在挥刀时瞥见冶父的身影——老冶师正拖着跛足,将半冷却的乳钉纹战斧砸向熔铜炉。滚烫的铜液飞溅,如流星坠落,一名举着玄鸟旗的商军细作被浇个正着,惨叫着倒在火纹浮雕前,竟与墙上的火神兽融成一体。
离朱的剑趁机刺入阿塔斯肩甲,却觉老人的身体在剑下骤然松弛。阿塔斯倒在他怀中,手中紧攥着半片甲骨,上面刻着商军的承诺:“灭夏后,矿脉归鹰瞳,余民为奴。”老人的鹰瞳己蒙上灰翳,却在临死前扯住离朱的衣袖,用夏语低吟:“原来……你们的龙,真能与鹰共舞……”
娜雅跪在父亲身边,泪水滴在甲骨上,将“为奴”二字浸得模糊。离朱解下染血的沟洫图,图上的每道沟渠都浸着夏人与草原人的血,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鲜活:“带它去伊犁河谷,那里的塞人,懂得让战马与耒耜并存。”
暮色中,夏军残部开始撤退,车辕上的鹰首装饰是从阿塔斯的毡帐取下的,此刻与夏人的饕餮纹并列,竟无半分违和。离朱刚要登车,忽闻身后马蹄声急——娜雅骑着匹火红色战马追来,马鞍上挂着失蜡法的全套蜡模,还有一卷画满火纹的羊皮,每道纹路上都新添了龙鳞。
“父亲咽气前说,”她将鹰首权杖递给离朱,杖顶红宝石在火光中如心脏跳动,“草原的火若没有水,便会烧光自己;夏人的龙若困在陶范里,终会变成石头。”她的发丝被火烤得卷曲,却仍倔强地扬起下巴,“我要去伊犁,看你们的龙马如何踏碎商军的玄鸟旗。”
冶父突然指着星空大笑,老泪在火光中成了金粉:“瞧!新铸的剑在月光下不生锈,像极了斟鄩城墙上的青铜砖!”离朱望去,战士们手中的剑刃流转着冷光,那是铅锡合金独有的色泽,比草原的火更长久,比夏人的礼更坚韧。而在更远处,商军的玄鸟旗己漫过天山北麓,却不知,在他们与大夏残部之间,一座由铜火、血泪与技艺铸成的桥梁,正顺着楚河的水,伊犁的风,向远方延伸——那是比任何兵器都更强大的力量,是文明在碰撞中迸发的新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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