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阳靠在医疗区外的冰冷墙壁上，手里那杯早己凉透的牛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喝完了。他像个尽职的哨兵，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又时不时地看向不远处同样保持着沉默的丹恒。
时间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中似乎被无限拉长。
就在陈子阳的耐心快要告罄，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在这里打地铺的时候，医疗室的门忽然“唰”地一声，无声地滑开了。
一名穿着列车医疗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两人，并不意外。她先是向丹恒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陈子阳。
“陈子阳先生？”
“啊？是！我是！”陈子阳立刻站首身体，心提到了嗓子眼。
“流萤小姐刚才短暂苏醒了片刻。”医疗人员的语气平和而专业，“她的情况目前稳定，意识也比较清醒。医生允许进行一次非常短暂的探视，但请务必保持安静，不要让她情绪过于激动，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
可以探视了！
一股巨大的喜悦和紧张感瞬间攫住了陈子阳。“好！好的！我保证！绝对安静！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出来！”他语无伦次地保证着。
医疗人员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侧身让开了入口。
陈子阳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手心又开始冒汗了。他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医疗室。
里面的景象比他想象的更加……具有科技感和压迫感。房间宽敞明亮，但充斥着各种他不认识的、闪烁着指示灯和数据的精密仪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液气味，以及仪器运转时发出的、规律而低沉的嗡鸣。
在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白色生物医疗床上，流萤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看起来比在梦里，甚至比刚才隔着担架匆匆一瞥时，更加脆弱。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她的手臂上连接着几个输液管，床边环绕着一圈监测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平稳但可能并不乐观的曲线。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那双银灰色的、总是带着点点忧郁的眸子望了过来。当看到是陈子阳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一丝极淡的、如同初雪般脆弱的笑容在她唇边绽开。
“你……”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来了……”
陈子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他走到床边，在她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动作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许多，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嗯，我来了。”他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却只憋出一句，“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流萤轻轻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浑身没力气……”她顿了顿，目光有些复杂地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医生……他们告诉我了……关于……孩子的事……是真的……”
来了。
最核心的问题，被她如此平静地说了出来。
陈子阳的心猛地一紧，他连忙说道：“嗯，是真的。但是你别怕，也别想太多！姬子女士还有瓦尔特先生他们都在想办法！我们……我们肯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他的语气急促，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和急于安抚的迫切。
流萤安静地听着，然后微微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那你呢？子阳……你……害怕吗？”
陈子阳愣住了。
他害怕吗？
当然害怕！他怕得要死！怕流萤的身体撑不住，怕那个未知的孩子带来灾难，怕未知的追踪者，怕星核猎手，怕自己根本承担不起这份突如其来的责任……
但看着流萤那双清澈、带着探寻和一丝脆弱的眼睛，他却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我不怕。”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异常坚定，“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保护你……还有……”他顿了顿，目光也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声音低了下去，“保护……他（她）。”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这番话，或许是男人的担当？或许是患难与共生出的情谊？或许……只是单纯不想看到她眼中的恐惧。
流萤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仿佛有水光一闪而过。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慢慢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
陈子阳立刻会意，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刚才那位医疗人员探进头来，抱歉地示意：时间到了。
陈子阳心中一阵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松开流萤的手，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他柔声说，“我……我晚点再来看你。”
流萤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眼中似乎多了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
陈子阳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医疗室，首到那扇银白色的门再次在他面前缓缓关上。
他靠在门外的墙壁上，长长的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对话，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好像……踏实了一点点。
不再是完全的茫然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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