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捏着素笺的手指微微发颤，铜镜边缘映着烛火在她眼尾跳成细碎金芒。
鎏金暖手炉的热气蒸得案头苦艾香愈发浓烈，她突然将银簪尖头刺进虎口，疼痛让视线重新聚焦在朱砂暗纹上。
"殿下此刻不该在御书房批折子么？"她头也不回地扯过青纱帐，将洗笔池里浮沉的孔雀翎捞起来。
萧景琰玄色衣摆扫过门槛时，三寸外那盏鎏金缠枝灯突然爆了灯花。
年轻的帝王随手摘下她发间沾着的柳絮，指腹擦过耳垂的薄茧："掌事宫女私藏西戎图腾，按律当斩。"他袖中暖玉扳指突然贴上她颈后刺青，冰得苏挽月后腰撞上妆奁匣子，叮当乱响的珠钗里滚出半颗融化的饴糖。
"二十年前长信宫走水那晚，御膳房丢了三斤西域进贡的崖蜜。"萧景琰突然俯身，鎏金冠垂下的流苏扫过她攥紧的银铃，"你说巧不巧，今日刑部大牢的死刑犯，临终前念叨的也是丙辰年酉时的甜味儿。"
沈墨的剑鞘就是在这时挑开了窗棂缝隙。
暗卫统领的玄铁面具映着月光，刀尖精准削断苏挽月鬓边一缕白发。
那根发丝落进洗笔池的瞬间竟浮出磷粉拼成的狼牙，萧景琰突然嗤笑出声，沾着朱砂的指尖抹过她锁骨处的旧疤。
"沈统领来得正好。"帝王懒洋洋扯开苏挽月束腰的银链，暗纹官服下赫然露出半截青紫脉象，"告诉太医院，苏掌事的风寒该换黄连入药了。"
更漏声催到三更时，苏挽月正将银铃碎片浸在鸩酒里。
褪色的血垢遇毒翻出细密气泡，竟凝成南宫家独有的六棱冰花纹。
她突然想起前世嫡姐将铃铛系在她腕上那日，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掐进她皮肉里说："阿月要永远做我的影子。"
"姑娘，浣衣局送来烘干的冬衣。"当值宫女捧着檀木托盘的手指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苏挽月银针擦过衣领内衬，针尖瞬间变成乌紫色。那上面用鲛人胶黏着半片孔雀翎羽，磷粉混着西域曼陀罗的香气。
沈墨的飞镖钉穿窗框时带起一阵苦艾香，暗卫统领的密信裹在浸过药的桑皮纸里。
苏挽月就着烛火烤化封蜡，跳出来的竟是先帝起居注残页，丙辰年酉时墨迹被水渍晕成狼头形状。
"萧景琰生母的封号。。。"她突然将密信按在铜镜背面，药水浸透的纸张渐渐显出南宫家暗桩的联络暗语。
最后一列小篆被血渍糊住的，分明是她前世亲手埋在冷宫杏树下的金镶玉耳珰。
五更梆子敲到第二声，苏挽月拆开第三层妆奁暗格。
淬毒的银簪尖沾着孔雀血，在素笺背面勾出西戎文字才有的弯钩。
当朱砂遇热重组出"丙辰酉末"西个字时，檐角铁马突然齐声作响，震落了沈墨藏在梁上的半枚带血银针。
晨光刺破窗纸的刹那，苏挽月将素笺碎片泡进掺着药粉的洗笔水。
浮起来的狼图腾瞳孔位置，赫然嵌着萧景琰玉冠上失踪三日的东珠。
铜盆里的药水泛起细密涟漪，苏挽月指尖碾着发皱的桑皮纸。
这种用苦楝树皮浸泡过的宫笺，分明是南宫家暗桩传递密信时惯用的。前世她替嫡姐处理毒人时，曾用这种遇火显影的纸誊抄过死亡名单。
"姑娘！
宜兰轩的徐美人。。。"小宫女撞开雕花门时，鎏金烛台险些燎着苏挽月铺在案上的脉案图。
她反手将银针别进袖口，沾着孔雀血的狼图腾残片被药粉吞噬成灰烬。
太医院院判带着禁军闯进来时，苏挽月正用银匙搅着煎糊的黄连。
浓烟里浮着曼陀罗的甜腥气，领头的侍卫踢翻药罐，滚烫的汤药在青砖上蚀出六棱冰花纹。与徐美人尸首指甲缝里的毒痕如出一辙。
"掌事宫女房中发现西域鸠毒三瓶！"当值太监掐着嗓子举起琉璃瓶，瓶底南宫家的火漆印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苏挽月突然轻笑出声，昨夜沈墨用飞镖钉在梁上的密信残角，正卡在琉璃瓶鎏金花纹的缝隙里。
萧景琰踏着更漏声进来时，苏挽月正用染了丹蔻的指甲刮擦禁军统领的佩刀。
刀刃上残留的曼陀罗花粉簌簌落进铜盆，遇水竟凝成她前世研制的"醉红颜"毒雾。
"徐美人暴毙前最后见的，是给陛下送参汤的苏掌事。"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突然从阴影里钻出来，枯槁的手指攥着半块沾血的饴糖，"这糖渣里的孔雀血，可是西戎巫医最爱用的蛊引。"
沈墨的剑风扫落房梁积灰时，苏挽月腕间的银铃突然发出蜂鸣。
暗卫统领面具下飘落的碎发正巧盖住她鞋尖，那里藏着今晨从洗笔池捞出来的东珠。萧景琰冠冕上遗失的宝珠内侧，赫然刻着丙辰年南宫家进贡的标记。
"陛下明鉴！"老嬷嬷突然扑向妆奁匣，扯出的孔雀翎羽在烛火中爆出蓝紫色磷粉。
苏挽月袖中银针精准刺穿她虎口的刹那，藏在第三层胭脂盒里的密信突然自燃，灰烬里浮出半幅先帝笔迹的《西戎献马图》。
萧景琰忽然用玉扳指挑起苏挽月颈间红绳，上面坠着的金镶玉耳珰在烟雾中叮咚作响。"爱卿风寒未愈，倒是该去凤仪宫沾沾地龙暖气。"他屈指弹飞老嬷嬷呈上的毒药瓶，瓶身碎裂时溅出的液体竟将青砖蚀出狼牙形状的孔洞。
五更天的梆子混着乌鸦啼叫砸进窗棂，苏挽月望着禁军押送徐美人尸首经过的回廊。
尸身垂落的手腕内侧，褪色的守宫砂边缘晕着南宫家暗卫独有的朱砂印。那分明是她三日前在太医院脉案上见过的脉象。
"姑娘，凤仪宫的步辇到宫门了。"当值宫女捧着鎏金暖手炉的手指发青，炉底暗格里渗出西域崖蜜的甜香。
苏挽月将淬毒的银簪别进云鬓时，铜镜里映出沈墨倒挂在檐角的黑影，他剑柄上系着的孔雀翎正滴落掺着黄连汁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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