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攥紧浸透渠水的孔雀尾羽，指尖划过羽管上晕染的墨色符号。
前世实验室里泛黄的古籍骤然浮现。这是西戎细作传递军情的天枢码，最后一笔弯钩分明是南宫婉画胭脂盒的习惯。
"娘娘万安。"她将袖中染着青苔的绣鞋暗扣在掌心，跪得比往日更端正。
凤座下李嬷嬷的赤金护甲正掐进南宫婉颤抖的腕子，碎冰纹瓷碗里漾起一圈不安的涟漪。
皇后拨弄着翡翠珠串："你说红颜祸水是有人作祟？"
"三日前浣衣局暴毙的宫女指甲缝里，藏着与南宫姑娘香囊相同的绿牡丹花粉。"苏挽月捧出裹在绢帕里的虫巢残片，萤火虫尸体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蓝，"此物遇水则幻，与太医院失窃的离魂草相生。李嬷嬷上月领过十七钱离魂草籽。"
南宫婉打翻茶盏尖叫："你血口喷人！"
"那娘娘不妨解释，"苏挽月突然将尾羽浸入冰鉴，墨迹遇水重组成"丙辰酉末"字样，"为何御书房的轮值记录与您宫门落钥时辰，正好少了两刻钟？"
满殿抽气声中，李嬷嬷袖中滑落半块玉珏。
苏挽月靴尖轻点，昨夜捡到的另半块玉珏从裙底滚出，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螭龙纹。正是南宫氏执掌后宫的符节。
皇后珠串骤然崩断，翡翠珠子蹦到南宫婉惨白的脸上："你们用本宫的符节偷运禁药！"
"娘娘容禀。"苏挽月突然掀开染血的账册，朱砂标记的条目刺得皇后瞳孔骤缩，"离魂草籽研磨时需混入东海珍珠粉，而南宫姑娘上月赏给各宫的头面。。。。。。"
"闭嘴！"南宫婉发疯似的扑来，却被自己湿滑的裙摆绊倒。
苏挽月顺势扶住她后颈，指尖抹过火焰刺青的位置。那里新刺的芍药花遮不住陈年疤痕。
皇后猛地站起来："给本宫验她后颈！」
当南宫婉衣领被扯开的刹那，苏挽月将绣鞋暗扣弹向熏炉。
烧焦的青苔混着离魂草灰腾起青烟，众人恍惚间仿佛看见二十年前先帝遇刺那夜，叛军颈后的火焰刺青在火光中明灭。
"原来南宫家早就是。。。。。。"皇后踉跄跌坐凤椅，突然盯着苏挽月冷笑，"你倒是会借刀杀人。"
苏挽月伏地叩首，袖中孔雀尾羽的磷粉悄悄飘落在南宫婉的裙裾上："奴婢只记得入宫那日，娘娘说凤鸾宫不要蠢人。"
暮色漫过朱窗时，萧景琰把玩着从暗渠捡到的玉扣。
那上面沾着的绿牡丹花粉，正与他袖中苏家祖传的解毒丸发生奇妙的反应。
琉璃瓦上传来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他望着凤鸾宫方向渐次亮起的宫灯，忽然将玉扣按进掌心。
廊下飘来苏挽月与女官交谈的碎语，他指尖抚过袖口被磷粉烧灼的破洞，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把沾着她药香的玉佩按回心口。
孔雀尾羽在暮色中划过半空，惊起的老鸹撞碎了西边最后一片霞光。
琉璃宫灯在萧景琰指间转出细碎光晕，他斜倚着紫檀雕花屏风，目光掠过苏挽月发间沾着的孔雀磷粉。
那抹幽蓝在她乌发间闪烁，像极了七岁那年他们在冷宫捉的萤火虫。
"母后宫里难得有聪明人。"他随手将沾着绿牡丹花粉的玉扣抛进茶盏，看朱砂色在琥珀茶汤里晕开成血雾，"只是太聪明容易折了爪子。"
皇后抚摸着新换的南珠璎珞，指尖在"丙辰酉末"的密文处顿了顿："九郎倒是比钦天监还会看星象。"鎏金护甲突然划开茶雾，首指苏挽月腰间玉佩，"这苏家祖传的解毒丸，哀家记得先帝赐过萧。。。"
"儿臣猎场遇险那回？"萧景琰突然笑出声，玄色蟒纹广袖拂过苏挽月裙摆，磷粉簌簌落在皇后新染的丹蔻上，"母后该赏她座药庐，省得总拿儿臣的玉佩试毒。"
苏挽月垂首盯着地毯上纠缠的螭龙纹，鼻尖飘来萧景琰袖口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昨夜暗渠的水草缠住她脚踝时，正是这香气裹着玉扣破开水波。他竟一首跟着自己。
暮色染透窗纱时，苏挽月摸到枕下硬物。
素笺上字迹是用孔雀羽管蘸着朱砂写的，遇热显出的暗纹正是前世西戎王庭的狼图腾。
当她读到"你以为二十年前的火焰只会烧伤先帝吗"，半截蜡烛突然爆出青紫色火苗。
窗外老鸹惊飞，扯断的丝线坠着枚烧变形的银铃。
苏挽月用银针挑开铃铛内部凝固的血垢，瞳孔猛地收缩。这是她及笄那年，嫡姐说弄丢了的生辰礼。
"姑娘仔细着凉。"当值宫女捧着鎏金暖手炉进来时，苏挽月己将素笺浸在洗笔池里。
朱砂字迹遇水重组成南宫家暗桩名单，最后一列赫然写着萧景琰生母的封号。
更鼓声里，萧景琰着玉扣上被磷粉腐蚀的裂痕。
暗卫呈上的密报还带着苏挽月常用的苦艾香，他盯着"丙辰酉末"与二十年前先帝遇刺的时辰重合，突然捏碎了案头雕着芍药花的端砚。
西边偏殿传来瓷器碎裂声，苏挽月望着铜镜里自己后颈若隐若现的火焰刺青，将淬毒的银簪缓缓插进发髻。
镜面忽然映出窗外飘过的半片孔雀翎，月光下磷粉拼出的狼头正对她露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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