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盆底那截焦黑凤钗还沾着牡丹根须，苏挽月用银针挑起时，针尖蓦地泛出孔雀蓝。
这颜色她再熟悉不过。南疆巫医最爱用的孔雀胆，混着骨灰能叫人神智混沌。
"挽月姐姐！"小宫女春桃气喘吁吁撞开药庐门，"浣衣局的人说您配的驱寒汤药死了三只试药的兔子，现在各宫都不肯领咱们的月例药材了！"
苏挽月将银针在烛火上烤得通红，淬进盛着绿牡丹汁液的琉璃盏。
蓝烟腾起的刹那，她突然想起昨夜暗格里萧景琰塞来的残页。十二旒玉珠的排列，竟与御花园新移栽的十二株绿牡丹位置分毫不差。
"告诉尚食局，戌时三刻送二十筐银丝炭到太医院。"她蘸着药汁在帕子上画出牡丹图样，"就说我要熬制祛疤膏孝敬皇后娘娘的猫。"
暮色漫过飞檐时，苏挽月故意绕道西六宫夹道。
青石砖上果然散落着焦黑炭灰，混着某种甜腻香气钻进鼻尖。
她装作崴脚俯身，指尖刚触到炭灰，三日前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入。
画面里李嬷嬷裹着灰鼠皮大氅，正往炭筐里撒晒干的醉鱼草。
那草叶分明被胭脂虫浆染成妃色，在月光下像极了传闻中祸乱宫闱的"红颜草"。
"这不是苏尚宫么？"李嬷嬷阴恻恻的声音从游廊转角传来，身后跟着七八个捧着炭筐的粗使宫女，"听闻您配的药连畜生都喝不得，怎么还有脸用尚宫局的银丝炭？"
苏挽月抚了抚发间新换的素银簪，那是用硝石粉淬炼的暗器。
她故意扬声道："嬷嬷教训的是，只是昨夜清点旧档，发现先帝在位时烧错炭火害死三位美人的掌事嬷嬷，最后都被做成了长明灯芯呢。"
人群里响起吸气声。
有个小宫女突然指着炭筐惊叫："嬷嬷快看！
这些炭灰在渗血！"
李嬷嬷慌忙掀开草帘，却见苏挽月早用绿牡丹汁混着孔雀胆在筐底画了曼陀罗。
月光透过她藏在袖中的冰蚕丝帕，将花纹映成骇人的血红色。
"妖术！
这是妖女作祟！"李嬷嬷尖叫着后退，踩到自己故意泼在石阶上的桐油，整个人栽进炭灰堆里。
那些掺了醉鱼草的灰烬沾了汗水，顿时在她脸上灼出暗红斑纹。
苏挽月弯腰替她拂去鬓边炭渣，指尖藏着昨夜从萧景琰大氅上勾下的松香屑："您说奇不奇怪，这炭灰偏就沾不上我的衣裳。"冰蚕丝浸过七日海棠的事，她自然不会说破。
更鼓响过三遍，萧景琰正在太液池边喂锦鲤。
玄色常服下摆沾着牡丹花粉，掌心的鱼食掺了孔雀胆解药。
暗卫禀报苏挽月今日所为时，他故意失手打翻整个青玉食盒。
"明日给各宫娘娘送些西域进贡的螺子黛。"他掸去袖口沾染的醉鱼草香气，帅气溜溜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望着水面倒影中掠过的一角冰蚕丝裙裾，"就说。。。。。。"尾音消散在突然袭来的夜风里，惊起满池碎月。
萧景琰捏碎最后一把鱼食，细碎粉末顺着指缝落进太液池。
锦鲤翻腾着吞食那些掺了解药的饵料，鳞片在月光下泛出诡异的靛蓝色。
他盯着水面倒影里那抹冰蚕丝光泽，喉间溢出声轻笑："螺子黛该配石榴裙才是。"
三丈外的梧桐树上，沈墨将佩剑卡进枝桠缝隙。
他认出那些在池底打转的鱼食残渣。分明与苏挽月午时淬炼的孔雀胆解药同源。
指腹擦过树皮上新结的蛛网，突然触到半片粘着胭脂虫浆的指甲盖。
"沈侍卫好兴致。"萧景琰不知何时斜倚在树下的石栏，玄色衣摆沾着几瓣枯萎的绿牡丹，"听闻永巷最近闹鼠患，咬断了尚宫局三根记账的红绳？"
沈墨握紧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那些红绳打结方式，分明是幼时与苏挽月在破庙约定的求救暗号。
当他夜探尚宫局库房，却只找到满地掺着醉鱼草的银丝炭。
更漏声穿过御花园的假山石，惊起几只夜枭。
苏挽月此刻正蜷在太医院地窖的榆木药柜后，指尖捻着从李嬷嬷炭筐刮下的胭脂虫浆。
冰蚕丝帕子浸过绿牡丹汁，将虫浆映成先帝起居注里记载的"血罗刹"图腾。
"果然如此。"她蘸着解药在砖面勾画，十二处炭灰印记竟与萧景琰塞来的残页图案重叠。
地窖突然灌进穿堂风，带着松香气的玄色衣角扫过她发间素银簪。
"苏尚宫这祛疤膏熬得妙啊。"萧景琰拎着盏走马灯斜倚门框，灯影里晃着十二旒玉珠的轮廓，"就是这硝石粉淬得狠了些，当心烧着皇后娘娘的猫尾巴。"
苏挽月反手将银簪刺入砖缝，溅起的火星精准点燃灯芯。
走马灯转动的刹那，十二株绿牡丹的影子恰好罩住地窖通风口："殿下与其担心猫，不如想想怎么跟户部解释西域螺子黛掺了孔雀胆的事？"
暗处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沈墨握着半截胭脂虫浆染红的账本红绳，望见地窖通风口飘出缕冰蚕丝。
等他劈开铜锁，只见青砖上未干的药汁正慢慢凝成"血罗刹"图案，而装着醉鱼草的炭筐底，静静躺着苏挽月常佩的素银簪尾。
萧景琰把玩着那截簪尾走出太医院时，指尖沾的绿牡丹汁正巧滴在沈墨刚拾起的红绳上。
月光忽然被流云遮蔽，御花园传来此起彼伏的猫叫声，惊得巡逻侍卫撞翻了十二株绿牡丹中的第三盆。
而此刻的苏挽月，正贴着冷宫斑驳的墙根疾行。
她发间新换的鎏金步摇里，藏着从地窖带出的半块胭脂虫浆。
前方枯井口垂下的麻绳结着三个死扣。正是当年先帝弑兄那夜，她作为太医之女被推下井前看到的绳结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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