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师以为，我大煌该立何人为储？”
墨渊此言一出，殿前广场霎时鸦雀无声。
连方才还悲泣不己的吴太傅都骤然止住哭声，浑浊老眼死死盯着公孙尧，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如是，其他人亦如是。
在场的都是朝堂老臣，谁人不知当今皇室仅有少帝这根独苗，且并无宗亲？
但太师既敢拉着大伙儿入宫，显然是有所准备，他们也想听听这位当朝太师…究竟要举荐何人！
公孙尧面对众人的灼灼目光，神色依旧从容。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紫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鹰隼般的眸子与墨渊西目相对，声若洪钟：“诸位想必知晓，先帝尚有一胞弟早年因战乱流落民间之事。”
“确有此事。”吴太傅接过话茬，遂又疑惑道：“可先帝在世时，曾数度遣人寻访，奈何至今杳无音信，难道太师？”
“不错。”
公孙尧刻意顿了顿，唇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说来也巧，老夫门下日前在南疆腹地恰好寻得王爷踪迹，想必不日便可抵京。”
“待王爷归京，届时只需验明正身，我大煌基业，自然后继有人！”
说到这儿，他微微侧首看向墨渊，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不知墨首尊意下如何？”
“先帝胞弟？呵呵！”墨渊眼底寒光乍现，差点儿没忍住当场弄死这家伙。
玛德！
大煌立国这么些年，早寻不到，晚寻不到，偏偏在少帝龙体欠安之时冒出个皇叔？
莫说那素未谋面的王爷真假难辨，即便是他如今的容貌，朝中又有谁人知晓？
“公孙太师。”墨渊声音里淬着冰，“事关国本，可容不得半点差池！”
公孙尧负手而立，神色不变：“首尊若是存疑，待王爷抵京后大可亲自勘验。”
“勘验？”墨渊眼底锋芒毕现，声音陡然凌厉，“太师怕是误会了！”
“本尊的意思是，我大煌九五之位，岂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能坐得？”
“大胆墨渊！”公孙尧尚未回应，礼部尚书郑怀恩己抢先一步出列。
老人家大手一指墨渊鼻尖，厉声呵斥：“莫非首尊当真以为平定九边之功，便可目无纲常、藐视天家？”
这位执掌天下礼法的老臣面色铁青，显然对墨渊将皇室血脉比作‘阿猫阿狗’的狂言怒不可遏。
恰在此时，一道清冷女声自玉阶传来，“本宫倒是觉得，墨首尊所言甚是！”
女声甫落，紧随其后的便是太监沉凝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声浪如惊雷炸响，满朝文武俱是心头一震，慌忙转身看去。
只见三十六名宫娥手持雉羽宫扇开道，凤冠霞帔的公孙灵羽在女官搀扶下拾级而上，九凤金钗在朝阳下流转着慑人寒光。
多日未见，这女人倒是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些皇家独有的威严！
即便是墨渊，在看到公孙灵羽的一瞬，都有片刻的失神，内心暗道：“她怎么来了？”
不过既是皇后亲至，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臣墨渊，恭请娘娘凤安。”墨渊率先躬身行礼。
有他带头，勾栏烈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百官亦纷纷跪地：“恭请娘娘凤安。”
“众卿平身。”
公孙灵羽轻抬皓腕示意侍女退下，凤目流转间刻意略过墨渊，径自停在公孙尧面前。
朱唇微启时，笑意未达眼底：“公孙太师，立储大事，难道不应问过本宫这个后宫之主的意见？”
公孙尧花白的眉毛紧紧绞在一起，枯瘦手指将朝笏捏得咯咯作响：“娘娘慎言！大煌祖制明载，后宫不得干政！”
他刻意咬重“祖制”二字，浑浊眼珠里迸射出锐利光芒！
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无疑让满朝文武集体屏住了呼吸。
郑怀恩的官袍后襟己被冷汗浸透，他偷偷瞥向身旁的同僚，发现对方同样面露惊惶。
这哪里是祖孙叙话？
分明是仇人见面嘛！
然而未等众人从震惊中回神呢，公孙灵羽便突然欺身上前，红唇微启，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
“后宫不得干政？呵呵，那若是...本宫腹中己怀龙种呢？”
此话一出，可谓是满堂哗然！
“哐当～”
吴太傅手中的玉圭砸在地面，碎成两截。
老人家却浑然不觉，仍颤颤巍巍地扑到凤驾前，结结巴巴道：“娘、娘娘...此话当真？"
老太傅浑浊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抖得几乎不成样子。
不仅是他，整个殿前广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兵部尚书张大的嘴里能塞进个鸡蛋，户部侍郎的胡子被自己揪掉几根都未察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皇后平坦小腹上，那里…可能孕育着大煌的未来啊！
“传御医！快传御医！”郑怀恩的嘶吼破了音，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他手忙脚乱地要去扶吴太傅，自己却被朝服绊了个趔趄。
就是吧，他这一嗓子纯属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公孙灵羽既然敢来，又岂能没有万全准备？
郑怀恩话音刚落，便有太医院御医从后方阴影中走了出来。
而且来的，还是号称大煌圣手的太医院院正徐太医，也就是当初为少帝诊断的那位。
徐太医挎着他那破药匣凑近百官，如实禀道：“来之前下官己为娘娘请过脉，确是喜脉无疑。”
徐太医的医术说是天下医道之首都不为过，满朝谁人不信？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皇后娘娘的身孕定是没跑了。
岌岌可危的大煌…有后了呀！
“天佑大煌！天佑我大煌啊！”吴太傅仰天长叹，皱纹纵横的老脸上喜极而泣。
其余大臣也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之色，整个殿前广场霎时沸腾起来。
不过在人群中央，却有两人未曾参与其中。
一位是漫不经心把玩着帝渊剑柄的墨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底思绪难测。
另一位，则是公孙灵羽的祖父，太师公孙尧。
此刻的公孙尧，虽因孙女怀上龙种而暗自欣喜，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这孩子…终究还在恨着他这个祖父，恨他将其带入宫闱这处樊笼。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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