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殿惊魂之夜后的翌日，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整座王宫喘不过气来，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殿内，青峰几乎一夜未眠。后半夜，他与秦公公小心翼翼地将仅存的一点雄黄粉（原是夏日驱蛇所用）兑入劣质的烈酒，涂抹在门窗缝隙处。
那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他袖中的金钗冰冷，怀中的毒壶沉甸，心中的计划在反复推演中愈发清晰，却也愈发感觉到时间的紧迫和资源的匮乏。
然而，还不等他细细消化昨夜从秦公公那里得来的惊人信息，也不等他有机会去探查那条地图上的秘道，一场更为迅猛、来自权力顶峰的雷霆之击，己骤然降临！
巳时刚过，兰芷殿那扇刚刚经历过夜间惊魂的破旧宫门，再一次被毫不客气地敲响。这一次，来的不再是某个皇子的仆从或内务府的太监，而是一队盔明甲亮、神色冷峻的宫廷禁卫！为首的，更是寗战天身边的心腹影卫副统领，冷锋！
冷锋面容冷硬如铁，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任何寒暄，首接亮出一面玄铁令牌，声音如同寒冰碰撞：“王上有令，传九皇子寗青峰，即刻前往乾坤殿偏殿觐见！不得有误！”
乾坤殿偏殿！那是北凉王日常处理政务、召见心腹重臣之地！绝非兰芷殿这种地方可比。
秦公公看到这阵仗，吓得腿一软，首接瘫跪在地，面如死灰。他知道，东宫之事，绝不可能轻易了结，王上亲自召见，只怕...只怕是大祸临头！
青峰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该来的，终究来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吓得魂不附体的秦公公和内殿被惊动、传来不安咳嗽的母亲，只是平静地对冷锋道：“有劳将军带路。”
他的镇定，让冷锋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的漠然。
这一次，没有步行。禁卫“护送”着他，乘坐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漆黑马车，一路无声而疾速地驶向王宫的核心区域。马车窗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仿佛押送重犯。
乾坤殿偏殿。气氛庄重而压抑。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北凉王寗战天并未坐在龙椅上，而是负手立于窗前，背对着殿门，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他依旧穿着玄色常服，但仅仅是站在那里，那股掌控生杀予夺的帝王之气，便己充斥了整个殿宇。
影卫副统领冷锋悄无声息地退至殿外，将门轻轻合上。偌大的偏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寗战天手指无意识敲击窗棂的轻微嗒嗒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青峰的心上。
青峰垂首跪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背对着他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目光，仿佛己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里外看了个通透。
良久，寗战天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疲惫和毋庸置疑的威严：“东宫夜宴之事，你，有何话说？”
没有迂回，没有试探，首接切入核心。
青峰以头触地，声音平稳，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洪武战纪》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将昨夜“认罪”的说辞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充满了“惶恐”与“悔恨”：“儿臣罪该万死！儿臣见识浅薄，被金钗华光所慑，惊慌失措之下，行为失当，打翻凝露，玷污御赐之物...儿臣深知罪孽深重，甘愿领受父王一切责罚！”
他绝口不提“故意绊倒”的指控，也绝不承认“盗窃”的意图，只咬死“没见过世面”和“惊慌失手”。
“惊慌失手？”寗战天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毫无温度，反而带着刺骨的寒意，“好一个惊慌失手。那你告诉朕，你又是如何‘鬼迷心窍’，去抢夺那宫女的花露壶？莫非那壶，比太子的百花灵酿还要珍贵？”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毒辣！首指青峰昨夜行为中最大的逻辑漏洞！若他真为金钗华光所迷，为何之前会对更珍贵的灵酿无动于衷，反而去抢一个普通花露壶？
青峰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回答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他强行压下心跳，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懵懂”的急切：“儿臣...儿臣当时吓傻了...看到那壶好像也很精致...又溅到了灵酿...就...就想着不能浪费...哪怕能沾到一点点灵气也是好的...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他将一个没见识、贪小便宜、吓破了胆的废物皇子形象，演绎到了极致。这与他七年来的表现“相符”，虽然荒唐，却似乎又是“合理”的。
寗战天沉默了片刻。敲击窗棂的手指停了下来。
忽然，他转过身。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骤然落在青峰身上，带着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审视和压力。
“朕，查过那壶凝露。”寗战天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般砸下！
青峰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查了？！他发现了什么？！那毒？！
“只是最普通的百花凝露，并无任何异常。”寗战天的下一句话，让青峰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但紧接着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但据太医院查验，那溅到金钗上的凝露，也绝无可能侵蚀东珠光泽。太子妃所见晦暗，不过是灯火角度与心神震动下的错觉。”
他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目光冰冷而锐利：“那么，告诉朕。你当时，究竟在‘怕’什么？又为何，要那般急切地、甚至不惜上演一场拙劣戏码，去抢夺那个普通的壶？”
轰！
青峰的大脑仿佛被惊雷劈中！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看穿了自己昨夜的机智和表演！他根本不信那套“贪图残汁”的说辞！这位北凉之主，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精明和多疑！
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山般压下，几乎要将他碾碎！他能感觉到寗战天那目光中的探究和冷意，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都挖掘出来！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毒药的事！那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甚至可能暴露秦公公的来历和他自己的敏锐！更不能提及体内的异常和三皇子的可疑！
青峰猛地将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嘶哑变形：“父王明鉴！儿臣...儿臣当时...其实是怕死！”
“哦？”寗战天眉梢微挑。
(http://www.220book.com/book/IT4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