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三响如春雷炸响，惊得林间宿鸟扑棱棱振翅而起，羽翼划破晨雾，在初阳下洒下细碎的光斑。
蚩离王身披玄色蟒纹大氅，蟒眼处镶嵌的红宝石在晨光中吞吐血色，他端坐在祭台中央青玉宝座上，座身日月图腾泛着冷冽的幽光。
鎏金权杖重重杵地时，青铜兽首灯台里的牛油烛剧烈摇晃，火苗窜起三寸高，将西周巫祝面具上的獠牙阴影，投射得张牙舞爪。
"今日，吾以苗疆之主名义，见证凰烬圣女与药谷少主缔结百年之约！" 蚩离王的声音裹着铜铃震颤，在山谷间激起层层回音。
话音未落，三十六名苗疆勇士同时吹响牛角号，号声混着芦笙急促的节奏，震得青冥耳中嗡嗡作响。
青冥被拥挤的人群推得踉跄，袖中机关弩的棱角硌着肋骨。
"你瞧圣女那模样，哪里像要定亲？"耳畔突然传来带着酸意的女声。
青冥装作整理斗笠，余光瞥见两名挤在他身侧的苗女，年长的正用银簪子挑开黏在鬓角的碎发。
"分明是被逼着她出来的，昨夜我路过圣女殿，还听见..…."她突然压低声音，发梢扫过青冥手背，"听见摔碗砸桌的动静。"
"嘘！"扎着双髻的少女慌忙捂住对方的嘴，银铃铛在发间撞出慌乱的声响，话未说完，鼓乐声陡然拔高。
青冥被迫抬头望去，只见红绸翻飞间，凰烬圣女挽着谢云辞款步登台。
她足蹬嵌满珍珠的云头履，每走一步，缀在裙摆的银铃便叮咚轻响，九凤衔珠冠上的东珠垂落成帘，随着步伐轻晃，红面纱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白皙如玉的下颌弧线，隐约可见唇上点着的丹蔻如滴血红梅。
谢云辞身着月白长袍，银线绣就的云纹自衣摆蜿蜒至肩头，腰间玉葫芦随着步伐轻撞，发出清越声响。
他垂眸望着身旁人，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弧度，眼底流淌的情意，仿佛要将圣女溺毙在这目光里。
青冥不动声色地往左侧挪动半步，正撞见两个苗女交头接耳。
年长的妇人将嚼过的槟榔渣啐在地上，银饰随着动作哗啦作响："上个月还说要终生侍奉蛊神，转眼就和外乡人勾搭上了。"
"可不是！"扎着彩绳的少女压低声音，发间杜鹃花被挤得歪斜，"我阿姐在圣女殿当差，说半月前听见里头摔了碗盏，还有蚩离王喊'你何苦'——这说的是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作戏罢了！"年长苗女突然嗤笑，震得青冥心弦一颤，"自从药谷那少主进寨，圣女就再没出过殿门。前日我阿妹去送绣品，亲眼见老巫医从窗子里..…."
她的声音被欢呼声吞没。
双髻少女突然脸色发白地望向祭台方向，"这话可不敢乱说！你没瞧见老巫医最近天天往圣女殿跑？听说...…"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听说圣女这次闭关，根本不是在修行，而是..…."
"而是在治伤？"另一个苗女猛地拍开她的手，杏眼圆睁，"上个月王不是说圣女被山神选中，要渡什么九重劫？"
她掰碎手中的酸角糖，褐色汁液顺着指缝往下淌，"可我阿娘给圣女殿送换洗的帕子时，看见铜盆里的水全是红的！"
双髻少女惊恐地张望西周，见黑袍巫祝们正抬着刻满骷髅的青铜鼎经过，忙扯着同伴退到香案后。
而青冥耳中，两个苗女的议论仍在继续："老巫医最近天天往殿里送汤药，指不定是在.….."
她们的靛蓝裙摆扫过青冥的草鞋，艾草混着松烟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声点！前儿个村口的阿贵叔多问了句，当晚就..…."她突然噤声，喉结滚动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青冥装作整理斗笠，余光瞥见祭台角落的老巫医。
那佝偻身影正用象牙签剔着牙，浑浊的眼珠却像毒蛇般扫过人群，木杖上雕刻的蛊虫图腾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其实最怪的是药谷那小子。"年长的苗女突然压低声音，往掌心啐了口唾沫，"他第一次来苗疆就钻了圣女的竹楼.….."
她突然捂住嘴，惊恐地望着祭台——谢云辞正用袖角替圣女擦拭鬓边的碎发，这个外族人如此亲密逾矩的动作，惊得观礼的苗人们倒抽冷气。
双髻少女突然抓住同伴手腕，银镯撞出清脆声响："我知道了！ 咱们的圣女这些年从来没有露过面，这药谷少主对咱们刚露面的圣女肯定是起个色心…...只是不知这圣女的面纱下是怎样一张脸……"
"够了！"尖锐的唢呐声中，年长苗女猛地捂住她的嘴，指甲深深掐进对方脸颊，"再敢胡言乱语，明早你的舌头就会变成蛊虫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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