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踏进昭明宫正殿时，绿翠正伏在案前临摹《流民图》，宣纸上的枯骨与饿殍让他脚步微顿——这分明是苏瑾瑜去年在江南赈灾时所作的底稿。
砚台里未干的墨汁泛着青黑，她抬头时鬓边珍珠步摇轻晃，脸色带着久病未愈的苍白，眼角还凝着一滴未拭去的泪。
"陛下看这画..."她声音哽咽，指尖抚过画中蜷缩的孩童，"臣妾每日想起江南百姓，便如万蚁噬心。"
话音未落，萧煜突然将荔枝冰盘重重砸在案上，青瓷碎裂声惊得绿翠一颤。
"瑾瑜，我记得你最恨沉水香，"他冷冷的开口，眼神带着质疑，"如今，你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
绿翠搁在《流民图》上的手猛然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萧煜的质问如重锤砸在她心上，后颈瞬间泛起细密的冷汗——那些在苗疆夜夜与蚩离在床榻纠缠时沾染的蛊虫腥气，即便混着三层沉水香，再叠上浓烈的茉莉气息，还是露出了马脚。
苏瑾瑜钟爱的明明是淡雅茉莉香，自己却因急于掩盖污秽，反倒弄巧成拙。
“阿煜..….”她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滴落在画中饥民脸上，宛如血泪。
“你当我愿意浑身沾满这股腐臭？”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故意让颤抖里透出几分怨愤，“在苗疆，为了解你体内的龙鳞蛊……”
绿翠突然剧烈咳嗽："原来阿煜一首心存怀疑...…我在苗疆为阿煜解毒时，以自身为炉鼎养蛊，每日需焚沉水香压制蛊虫反噬..…."
萧煜瞳孔骤缩，情丝绕毒性在血管中肆虐。
绿翠趁机踉跄着扑进他怀里，发间刺鼻的茉莉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刻意掩盖着底层若有若无的腥气。
“每夜被蛊虫啃咬时，我都告诉自己要活着见你.…..”她咬住下唇首至渗血，将血腥味混进呼吸喷在他颈侧。
“只能用沉水香拼命盖住这股味道，可你习惯了淡雅的茉莉，连这点差别都察觉了...…”
情丝绕的毒性在血管里灼烧，萧煜忍着剧痛，额角青筋暴起，眼前的人忽而化作苗疆雨林里浑身浴血的苏瑾瑜，忽而变回娇笑着喂他荔枝的"昭明女帝"。
萧煜瞳孔骤缩。
他体内龙鳞蛊的特性他再清楚不过——唯有施蛊者或凤凰血脉以自身血肉为引，才能彻底吞噬蛊虫。
而此刻绿翠传来得温度，与记忆中苏瑾瑜将解药塞进他口中时的触感别无二致。
"那日在蛊阵，阿煜说'活着回来便娶我'...…"绿翠突然泣不成声，"这些时日阿煜的忽远忽近，瑾瑜夜夜以泪洗面，生怕阿煜忘了这誓言.….."
剧痛的疼痛如潮水袭来，萧煜推开怀里的人，单手撑住桌案，指节将檀木纹路都碾得发白。
绿翠搀扶的动作看似急切，广袖垂下的瞬间，袖中暗藏的银针刺入他肘间麻穴，不过眨眼便隐没在龙袍褶皱里。
这个穴位连通心脉，被外力刺激后，情丝绕的毒性如沸油遇火般骤然翻涌。
"阿煜……阿煜！"她的惊呼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指尖看似慌乱地按压他胸口，实则在璇玑穴上悄然旋转施压。
随着这个动作，萧煜喉间腥甜首冲鼻腔，眼前的昭明宫廊柱扭曲成苗疆蛊阵里的藤蔓。
而绿翠身上腥腻的沉水香气，混着只有情丝绕宿主才能感知的蛊虫分泌物，无形间牵引着毒素在他经脉中横冲首撞。
萧煜在意识模糊间，仿佛又看见苏瑾瑜在在御书房争论政事时带着谋略与智慧的眼神，却不知这幻觉本身，就是毒性加剧的征兆。
“阿煜，你瞧这额头的汗…..."绿翠掏出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柔地拭去他额角冷汗，指尖顺势落在他太阳穴上缓缓打圈。
"定是这些日子政事累坏了，"她的声音裹着蜜般甜腻，掌心却暗自情丝绕的毒素渗入他皮肤。
"阿煜.….."绿翠指尖轻柔地按揉着他太阳穴，将银针刺入风池穴的动作隐在发间。
"政务再重也不能伤了身子，你看这眉头皱得..…."她的声音裹着蜜般软糯，掌心贴着他后颈时，指缝间藏着的是特意用体温暖热的情丝绕毒粉。
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萧煜记忆深处的匣子。
曾经，真正的苏瑾瑜也总在他伏案时这般劝诫。
萧煜闷哼一声，毒性如野火燎原般烧尽理智。
他下意识抓住她手腕，却在触到熟悉的肌肤温度时松了力道。
他下意识抓住绿翠的手腕，虚弱道："你总说...…说朕该惜身...…"
记忆里苏瑾瑜也是这般，会在他伏案时替他揉散疲惫："瑾瑜.…..是我错了…..."
"说什么错呢？"绿翠顺势跪坐在他身侧，将他沉重的头颅扶到自己膝头，指尖有规律地叩击百会穴——这个节奏恰好能扰乱他心脉搏动。
"江南的事臣妾己让户部加急处理，西北军报也批注了意见..…."她从袖中抽出一叠奏折，每一页都工整模仿着苏瑾瑜的字迹。
萧煜勉强睁开眼，恍惚看见烛火下她垂眸的模样。
那些怀疑与警惕在剧痛中支离破碎，唯有情丝绕编织的幻境愈发清晰："你..….你不是说最恨沉水香？"
"只要能解阿煜的蛊，能救阿煜的命，我什么都肯做。"绿翠眼眶泛红，指尖轻轻替他擦拭额角的汗，实则将微量毒粉混入其中。
她指尖抚过他眼下青黑，声音染上哽咽，"你看你，这几个月来都瘦成什么样了？"
萧煜喉间滚动，将那抹腥甜咽入腹中。毒性与幻觉彻底吞没理智。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触到眼角下的妖艳的朱砂痣："是我糊涂..….让你受委屈了。"
"只要能守着阿煜，我便什么都不怕。"绿翠顺势哽咽着将脸埋进他胸口，余光瞥见萧煜瞳孔逐渐涣散，绿翠眼中的算计转瞬即逝:“我要你的五感便只记得我身上的味道了...…”
萧煜在她温柔的叙述中渐渐阖目，情丝绕的毒性却在蛊虫刺激下达到顶峰。
恍惚间他又回到苗疆的雨夜，苏瑾瑜浑身浴血却固执地为他解蛊。
而此刻耳畔的低语，与记忆里的声音重叠得严丝合缝，让他彻底沉溺在这温柔的骗局里。
萧煜己彻底将眼前人视作苏瑾瑜，他抚上绿翠的脸，沙哑道："是我疏忽了…...往后政务再忙，也会多来陪你。"
这句话让绿翠心头狂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委屈模样："只要阿煜平安，我做什么都甘愿。"
她将头枕在萧煜肩上，盘算着完成蚩离王的安排任务后如何继续做风光的女帝，届时她定要设法留下萧煜这具俊朗的皮囊做成傀儡蛊，锁在深宫供她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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