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道上继续前行，路依旧又窄又陡，好在空气清爽了许多，连拉车的马都像是松快了，蹄子踏在石子上的声音都透着股轻快。
路边的草木越来越多，不再是苗疆深处那些阴湿的蕨类和苔藓，满眼都是鲜亮的绿。
阿梨扒着车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圣女您看！那是杜鹃花吧？红得跟燃起来似的！还有那边，细长叶子的是柳树吧？听说这是中原才多见的树呢！”
她手指着远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我还听商队的人说，中原皇都的宫殿比咱们王庭大好几倍，金砖铺地，琉璃瓦盖顶，太阳一照能晃花眼！曜元帝和昭明女帝的婚礼，肯定全城都张灯结彩，比咱们火把节热闹十倍！”
苏瑾瑜听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向往，还带着点怯生生的好奇：“阿梨知道的真多。皇都……听着就很美。只是……”
她轻轻蹙起眉，露出几分困扰，“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东西。”
“圣女别担心。”谢云辞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安抚的暖意，“怕是到了新地方的原因，有我在呢。”他望着车帘后那抹隐约的身影，心里的保护欲一下子涌了上来。
前方的蚩离听着后面的对话，嘴角勾出一抹冷峭的弧度。
左腕的护腕下传来阵阵钝痛，还带着灼烧感——这是强行捏碎那只养了多年的千苗蛊的反噬。
易容膏能盖住表面的红肿溃烂，却挡不住里面的疼。
白芷混着薄荷的香味底下，那股烂草似的腥气越来越重，只有他自己闻得真切，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他望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官道轮廓，眼里翻涌着算计：“热闹？自然是要热闹的。”
他扬声说道，语气里刻意透着轻松期待，“这可是大胤朝和大燕朝百年难遇的大事。咱们的凰烬圣女作为苗疆的脸面，到了婚礼上，定要让中原人瞧瞧，咱们苗疆的气度风华！”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玩物：“尤其是那位昭明女帝，本王……倒是真想见见，能让曜元帝放下身段求娶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马车内，苏瑾瑜放在膝上的手轻轻蜷了蜷。
腕间的银铃在“昭明女帝”西个字出口时，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发出细得几乎听不见的“叮”声，快得像错觉。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那点光，比车外的阳光还要亮，却又冷得像淬了冰。
阳光把山路晒得暖融融的，驱散了山间的潮气，可队伍里弥漫的暗流却越来越沉。
通往云城皇都的官道就在眼前，一场围绕着那场盛大婚礼的风暴，己经在暗处悄然搅动。
就在众人都因即将踏上平坦官道松了口气时，变故突然来了。
队伍走到一块斑驳的界碑旁，碑上刻着模糊的古字，是苗疆与中原的分界。
苏瑾瑜在阿梨的搀扶下，正准备从马车换乘一匹温顺的小马，这是蚩离表面上给的“恩典”，让她能更方便地看看中原风光。
她的脚刚踏上为换乘搭的矮凳，腕间的银铃突然毫无预兆地“嗡”一声炸响！
那声音不是飘在空气里，而是像根针，首接扎进她脑子里，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几乎同时，界碑上那个被岁月磨得快看不清的、像眼睛似的古老刻痕，在阳光下似乎闪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气流猛地蹿过来，钻进她的脚踝，像是踩进了冰窟窿，疼得她瞬间浑身发麻。
“啊！”苏瑾瑜短促地惊呼一声，脸色“唰”地白得像纸，身子剧烈一晃，像是被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圣女！”阿梨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伸手去拉，可她力气太小，根本拉不住。
“凰烬！”谢云辞脸色骤变，身形快得像阵风，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在苏瑾瑜快要摔落地的瞬间，稳稳地将她接进怀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冰冷，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
“怎么回事？”谢云辞抬头看向界碑，眉头拧成了疙瘩。
碑上除了那道像眼睛的刻痕，再没别的异样，可苏瑾瑜的样子绝不是装的。
紫鸢也勒住马，黑纱下的眼睛扫过苏瑾瑜，带着几分怀疑：“哼，刚出苗疆就装病，真是……”
“闭嘴！”谢云辞厉声打断她，低头看向怀里的苏瑾瑜，声音瞬间放柔，“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脚崴了？”
苏瑾瑜靠在他怀里，额头上渗着冷汗，嘴唇发白，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声音细若蚊吟：“脚……脚踝好冷……头也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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