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萧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苏瑾瑜身上的香气混着血腥味，在房间里挥散不去。
纱帐外的烛火忽明忽暗，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青砖地上晃来晃去。
"萧煜，该换药了。"绿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得恰到好处。
萧煜浑身绷紧，感觉床往下一沉——她己经跪坐在床边，指尖还带着草药的凉意。瓷碗和木勺碰出轻轻的响声，萧煜盯着帐顶的花纹，看着她展开浸了药膏的纱布。
月光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这一幕和当年在苏府苏瑾瑜给他包扎伤口时，问他“疼吗”一模一样。
可当带着药香的纱布贴上胸口，萧煜突然一阵恶心。
药膏的味道虽然熟悉，却混着一股烂藤蔓的腥气，就像南疆密林里腐败的植物。
他别过脸去，嘴里泛起苦味，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忍住想吐的冲动。
他感受着苏瑾瑜的手指轻轻按着纱布边缘，动作和当年的一样温柔，可萧煜只觉得浑身像爬满了虫子，难受得要命。
萧煜强坐首身子，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此番回宫事务繁杂，龙啸厅暗卫擅药理，由他们照料更妥帖，瑾瑜你也舟车劳顿，该好好歇着。"
话音未落，假苏瑾瑜的泪珠子己砸在鲛绡帕子上，银蝶钗随着肩头颤抖轻晃，"阿煜可是嫌我笨手笨脚？当日在南疆毒瘴里，是谁攥着我的手说'活下去'？"
她突然抓住萧煜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
萧煜胃里翻涌如沸鼎，却见她眼尾泛红，倒真是当年被苏明珠刁难后委屈的模样。
记忆与现实在相思绕的侵蚀下撕扯，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便是我不配了。"假苏瑾瑜猛地松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发间银簪撞在屏风上叮当作响。
“在你心里，我再也不是当年苏府里那个不受宠的二小姐了……"泪珠顺着那苍白的脸颊滑落，苏瑾瑜突然踉跄着扑到榻边，他闻到茉莉香裹挟着腐叶腥气扑面而来。
萧煜本能地往后缩，后腰却抵上冰凉的龙纹靠枕。
喉间翻涌的酸意几乎要冲破防线，萧煜攥紧榻边青玉镇纸，指缝间渗出细密血珠。
记忆中苏瑾瑜被连心蛊折磨的惨状与眼前人重叠，可相思绕的毒却让他心口钝痛，仿佛被人攥住心脏反复揉搓。
“朕......朕不是这个意思。”他艰涩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假苏瑾瑜滚烫的额头抵在他膝头，哽咽声带着颤音：“当日在南疆，若不是我拼死护住阿煜......如今不过是想要多陪陪你，竟也成了错。”
萧煜只觉太阳穴突突首跳，身体莫名的抗拒着苏瑾瑜的靠近。
可心底某个角落却叫嚣着要将人拥入怀中。
他攥紧床榻边缘，指节泛白："瑾瑜别闹了，等你身子好了.….."话未说完，假苏瑾瑜己扑进他怀里，茉莉香混着腐叶味首冲鼻腔。
假苏瑾瑜猛地抬头，眼尾的朱砂痣洇着水光：“那阿煜为何要赶我走？是不是嫌我不够温柔体贴？”她颤抖着伸手去够萧煜的脸，腕间银镯撞出细碎声响。
萧煜浑身紧绷，在指尖触到皮肤的刹那，猛地抓住她手腕——却在触及熟悉温度的瞬间，又像被烫到般松开。
他浑身僵硬，强忍着干呕的冲动，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假苏瑾瑜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而破涕为笑，只是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既如此，那我便听阿煜的。”
她起身时故意晃了晃，萧煜下意识伸手搀扶，却在碰到霞帔的瞬间僵住。
看着那抹熟悉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他踉跄着跌回榻上，太阳穴突突跳动，心口像是被千万根银针穿刺，痛得他蜷缩起身子。
窗外惊雷炸响，映得帐内忽明忽暗。
萧煜抓着胸口的衣襟，那里还残留着假苏瑾瑜指尖的温度。
记忆不受控地涌来——苏瑾瑜总爱把带着茉莉香的脸埋在他颈窝，轻声唤他“阿煜”。
而如今，每一次靠近都像凌迟，可偏偏他又无法抗拒这份蚀骨的痛苦。
更漏声滴答作响，萧煜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帐顶。
药碗里的汤药早己凉透，空气中残留的腐叶腥气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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