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重重砸在案几上，溅出的酒液顺着银线暗纹蜿蜒成血色纹路。
蚩离踉跄着起身，孔雀蓝锦袍拖过满地狼藉，疤痕在烛火下扭曲如毒蛇，那蛊惑人心的故事便侃侃而来："那年中原铁骑踏破南疆，他们骑着高头大马，举着明晃晃的刀，见人就杀，见屋就烧。空气中全是血腥味，连天上的月亮都被染成了红色。”
他抓起酒坛猛灌一口，酒水顺着下巴滴落，浸湿了孔雀蓝锦袍，在布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母亲揣着尚在襁褓的凰烬逃进祭坛密道，追兵的箭矢穿透她后背时，她用染血的指甲，在石壁上刻下了这朵并蒂莲......"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凰烬的母亲，身中七箭，却拼死护着尚在襁褓的凰烬。她躲在密道的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当盾牌，任由敌人的刀刃一次次刺入后背。"
说到这里，蚩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染红了他擦拭嘴角的锦帕，"我找到她们时，那女人浑身是血，怀里的孩子却干干净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这簪子塞进凰烬手里，只说了一句'护好她'，就......"
话音戛然而止，大殿内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在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蚩离惨然一笑，摇晃着身子凑近谢云辞，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自那以后，凰烬便落下病根，常年药不离口。可即便如此，她还总想着给祭坛上的蛊神献花......本王怜惜她心善便不顾血脉尊卑，封她为苗疆圣女，好生将养，这些年鲜少让她在人前露面……"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随即又被痛苦和怜悯取代，"谢少主，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苦命？"
谢云辞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银簪，冰凉的金属触感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钝痛。
中原铁骑踏破南疆的传闻，在他幼时不过是长老们议事时几句凝重的叹息，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烟火长明处》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此刻却化作蚩离口中血肉模糊的惨状。
祭坛密道里那个以身为盾的母亲，襁褓中啼哭的婴孩，还有石壁上那朵染血的并蒂莲，像锋利的银针般扎进他的心脏。
他望着蚩离指缝间渗出的猩红，忽然想起苏瑾瑜苍白的脸色和脆弱的脉象。
原来那些欲言又止的惊惶，那些强撑着的浅笑，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伤痛。
药谷向来以悬壶济世为念，可当年那场血洗，药谷却未能伸出援手。
这份愧疚如同藤蔓般缠住他的心脏，越勒越紧。
烛火在蚩离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可谢云辞却仿佛看到了月光下苏瑾瑜颤抖的睫毛。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她仰头饮下合欢醉时绯红的脸颊，还有那句带着醉意的"好香……"，此刻都化作细密的潮水，将他淹没。
"南疆王节哀。"谢云辞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喉间像是哽着未化的冰雪。
他忽然痛恨起自己百毒不侵的血脉，如果此刻能醉一场，或许就能将这份揪心的疼暂时忘却。
袖中的银簪硌着掌心，他暗暗发誓，若真有机会，定要护她周全。
蚩离突然抓住谢云辞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你知道她怎么活下来的吗？是用母亲的体温焐了三天三夜！等我找到她们时，那妇人的血都冻成了冰，怀里的孩子却还在微弱啼哭......"浑浊的泪水顺着疤痕沟壑滑落，混着酒水滴在谢云辞手背，"这些年，她每到月圆之夜就咳血......身体虚弱的很……"
谢云辞看着眼前状若癫狂的蚩离，掌心的银簪突然变得滚烫。
少女醉倒时柔软的体温、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此刻与这血腥的故事绞缠在一起，让他呼吸都变得滞涩。
"如今我也老了，护不住她了......"蚩离突然瘫坐在地，赤玉坠子在额间摇晃出破碎的光，"谢少主，你摸摸这银簪，还带着她母亲的怨气啊......"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蛊惑的呢喃，"而凰烬活着一天，必定要去中原为她母亲，为苗疆百姓报仇，可我怕，我怕本王终究护不住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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