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犹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黎明前的草原笼罩在青灰色的雾气中，夏珘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
一袭纯白的祭祀长袍从肩膀垂落至脚踝，袖口和领口绣着深蓝色的神秘符文，腰间系着一条缀满狼牙和宝石的银带。
他的长发被编成数十根细辫，每根辫梢都绑着小小的铜铃和系带，随着头部的摆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素白的小脸上也被绾秋用特制的颜料画上了神秘的符文，为了应景，绾秋还给夏珘上了层薄妆，涂了一个色彩鲜艳的口脂。
“真好看。”挛鞮骨浑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像雪山上的神女。”
夏珘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三天来，他快要夜不能寐，脑海中不断预演着祭祀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稍微出一点差错是真的会要来人命的，更何况他不过是他国送来和亲的一个公主罢了。
挛鞮骨浑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别怕，跟着我就好。”
帐外，号角声划破黎明的寂静，宣告祭祀即将开始。
挛鞮骨浑帮夏珘戴上一顶银制的头冠，又在两人手腕上系了一条相连的蓝绸带——这是匈奴祭祀的传统，象征夫妻一体向天神祈福。
“走吧，我的大阏氏。”挛鞮骨浑牵起夏珘的手，眼中满是骄傲。
走出穹庐，夏珘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数百名匈奴人穿着节日盛装，手持火把，在晨雾中形成一条蜿蜒的火龙，一首延伸到远处的祭坛。
祭坛建在一处高坡上，由十几层如腰粗的原木垒成，顶端燃烧着巨大的篝火，即使在雾气中也清晰可见。
“撑犁孤涂！大阏氏！”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纷纷低头行礼。
夏珘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的，有敬畏的，也有……不怀好意的。
他悄悄环顾西周，却没有发现挛鞮朔风的身影。
挛鞮骨浑牵着夏珘缓步走向祭坛，每走一步，夏珘辫梢的铜铃就发出悦耳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萨满鼓声奇妙地呼应着。
随着他们的前进，雾气渐渐散去，朝阳的第一缕光芒恰好照在祭坛顶端，将那团篝火映得如同神迹降临草原。
祭坛前，九位萨满己经就位，他们戴着狰狞的面具，身穿羽毛制成的法衣，手持各式法器。
为首的大萨满向前一步，向挛鞮骨浑和夏珘行了一个古怪的礼，然后开始吟唱古老的咒语。
“跟着我做。”挛鞮骨浑低声提醒，然后跪在了祭坛前的蒲团上。
夏珘依言跪下，学着挛鞮骨浑的样子双手捧起一碗马奶酒，高举过头顶。
萨满的吟唱声越来越高亢，鼓点也越来越急促。
突然，一声尖锐的鹰唳从天空传来，夏珘抬头，看见一只巨大的灰雕盘旋在祭坛上方，爪子上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吉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巨大灰雕俯冲而下，在距离祭坛数丈的高度松开爪子——一根洁白的羽毛缓缓飘落，正好落在夏珘手中的酒碗里。
人群再次欢呼，连那些萨满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天神赐福！”为首的大萨满高声宣布，“撑犁孤涂与大阏氏的结合得到了天神的认可！”
挛鞮骨浑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他接过夏珘手中的酒碗，将羽毛小心取出别在夏珘的发间，然后喝了一口酒，又将碗递给夏珘。
夏珘会意，也抿了一口——酒液辛辣中带着甘甜，与平常喝的马奶酒截然不同。
“现在，向火神献祭。”挛鞮骨浑低声指导，取出一把小刀在指尖轻轻一划，将几滴血滴入火中。
夏珘强忍不适，也学着他的样子划破自己的手指。
鲜血落入火焰的瞬间，火苗猛地窜高，呈现出诡异的蓝色。
萨满们立刻围绕祭坛跳起了祭祀舞，铜铃和骨笛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神秘而古老的韵律。
整个仪式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当太阳完全升起时，祭祀终于结束。
夏珘己经汗流浃背，繁复的礼仪和长时间的跪坐让他精疲力尽。
挛鞮骨浑体贴地扶他起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坚持一下，接下来是庆典，露个面就可以休息了。”
祭坛下的空地上己经摆开了盛宴，烤全羊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人们载歌载舞，欢庆秋天的丰收。
夏珘勉强应付了几轮敬酒，脸色越来越苍白。
“不舒服？”挛鞮骨浑关切地问。
夏珘点点头：“有点头晕，想去安静的地方歇会儿。”
“我陪你。”
“单于！”右贤王赫连铁勒突然插了进来，“荷兰部落的使者到了，说有要事相商。”
挛鞮骨浑皱眉，显然不愿离开夏珘身边。夏珘勉强笑了笑：“你去吧，我就在附近走走，不会走远。”
犹豫片刻，挛鞮骨浑终于点头：“别走太远，我尽快回来。”他招手唤来两名侍卫，“跟着大阏氏，保护好他。”
离开喧嚣的庆典，夏珘长舒一口气。他漫无目的地在王庭边缘走着，两名侍卫忠实地跟在身后。
秋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也缓解了他因紧张和闷热引起的头晕。
“你们在这里等着吧。”夏珘对侍卫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侍卫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夏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穹庐：“我就在那里坐会儿，不走远。”
“你们单于不会怪罪你们的。”
见目标地点确实很近，侍卫终于点头，站在原地警戒。
夏珘独自走向那个看似废弃的小穹庐，心想稍作休息就回去找挛鞮骨浑。
然而，就在他掀开帘子的一瞬间——
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一块湿漉漉的布巾捂住了他的口鼻。
夏珘拼命挣扎，却吸入了更多甜腻的气味。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一枚在他眼前晃动的狼牙耳坠，以及耳边一个熟悉的阴冷笑声：
“抓到你了，夏珘～”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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