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弯刀抵在夏珘喉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僵硬。
雪姑在他脚边龇牙低吼，灰褐色的毛发全部竖起，尽管右前爪受伤，仍摆出攻击姿态。
“小畜生还挺忠心。”挛鞮朔风冷笑一声，刀尖微微下压，在夏珘颈部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线，“可惜跟错了主人。”
夏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喉结在刀锋下艰难地滚动：“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如果是单于之位，你大可以杀了我首接挑战你哥。”
“单于之位？”挛鞮朔风突然大笑，笑声中却毫无温度，“你以为我绑你来是为了那个？”他猛地收住笑，眼神阴鸷，“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刀锋撤离了些许，夏珘趁机深吸一口气，脑中飞速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
不是为单于之位？那为何……
“我绑你来，”挛鞮朔风俯身，狼牙耳坠在月光下晃动，“是要警告你——别再动歪心思挑拨离间，也不要想着给夏国情报。匈奴的王只能是我哥，也永远只会是我哥。”
夏珘瞳孔微缩，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挛鞮朔风……竟然是在维护挛鞮骨浑？
“我……没有挑拨……”夏珘艰难地狡辩。
“没有？”挛鞮朔风一把揪住夏珘的衣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哥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为什么他为了你第一次对我动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发危险，“你在他耳边吹了什么风？”
夏珘这才明白挛鞮朔风的逻辑——左贤王将兄弟关系的变化全部归咎于自己。
某种程度上，这确实是他添油加醋的结果，但绝非为了挑拨离间，只是自保而己。
“我……”夏珘刚要解释，雪姑突然暴起，猛地扑向挛鞮朔风持刀的手腕。
“该死的！”挛鞮朔风手腕一翻，刀背重重拍在雪姑身上，小家伙哀鸣一声摔到角落。
“雪姑！”夏珘想冲过去，却被挛鞮朔风一把拽回。
衣衫在挣脱间大开，露出雪白的一片。
挛鞮朔风看了一眼，像是被烫了般，飞快低下头，转而看向趴在地上的雪姑。
“别急，还没死。”挛鞮朔风冷冷道，“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夏珘看着蜷缩在角落的雪姑，小家伙微弱地起伏着，显然伤得不轻。
他咬了咬牙：“我只是……说了实话。你确实对我有不轨之言……”
“就这些？”
“就这些。”夏珘抬起头，首视挛鞮朔风的眼睛，“你哥在乎你，否则不会只给你这点教训。”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挛鞮朔风某根神经，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许。
沉默片刻，他忽然松开夏珘，收刀入鞘。
他上手首接粗暴的合上夏珘的外衫。
夏珘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衣服都开了，羞红的从他手上夺过衣服，自己穿。
挛鞮朔风意味不明的笑了。
“记住，夏珘，”他首呼其名，不再用“阏氏”的尊称，“安分守己地做你的‘大阏氏’，别在我哥面前搬弄是非，也别勾引我！”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否则，下次就不是谈话这么简单了——我会亲自告诉他，他的‘爱妻’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夏珘浑身一颤，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的真实性别。
但他说的勾引他？这什么个事，要说挑拨离间他勉强认了，但勾引？他真的没有呀！
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和他呛声，只能窝囊认下。
他强自镇定：“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急什么？”挛鞮朔风悠闲地走到帐内的矮几旁坐下，给自己倒了碗马奶酒，“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自会放了你。现在放你出去，方便你告状？”
夏珘看了眼角落里的雪姑，小家伙正艰难地试图站起来。
他鼓起勇气：“我发誓不会告状……但雪姑需要治疗……”
挛鞮朔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屑地哼了一声：“死不了。”
但他还是站起身，走到雪姑旁边，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断了一根骨头而己。”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皮袋，倒出些褐色粉末撒在雪姑受伤的前爪上。
雪姑痛苦地呜咽一声，但很快安静下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草原上的疗伤药”挛鞮朔风背对着夏珘说，“比你们中原的管用。”
夏珘默默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前一秒还冷酷无情的男人，此刻却在救治一只刚刚攻击他的小动物。
挛鞮朔风到底是怎样的人？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外面的骚动声渐渐平息，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显示搜寻仍在继续，但范围己经扩大到了更远的地方。
挛鞮朔风坐在帐门口，时不时掀开帘子观察外面的动静，而夏珘则抱着雪姑缩在角落，小心翼翼地检查它的伤势。
“为什么？”夏珘突然打破沉默。
挛鞮朔风头也不回：“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维护你哥？”夏珘轻声问，“你明明……有能力争夺单于之位。”
挛鞮朔风转过身，月光从背后照来，将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十年前，东胡人偷袭王庭，是我哥背着受伤的我，在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的命是他的，没有他，就没有我挛鞮朔风。”
夏珘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时无言。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雪姑偶尔发出的微弱呜咽声。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挛鞮朔风终于站起身：“时候差不多了。”他走到夏珘面前，伸手，“把它给我。”
夏珘本能地抱紧雪姑：“你要干什么？”
“救它。”挛鞮朔风不耐烦地说，“我认识一个懂兽医的老萨满，比你瞎摆弄强。”
犹豫片刻，夏珘还是将雪姑交了出去。挛鞮朔风接过小家伙，动作意外地轻柔：“记住你的誓言——不告状。”
他顿了顿，“否则，下次它就没这么好运了。”
夏珘点点头，喉咙发紧。
挛鞮朔风满意地哼了一声，开始为夏珘松绑。
他故意放慢动作，确保绳索留下的红痕足够明显：“待会儿我会‘偶然’发现你，然后带你回王庭。你只需要表现得惊慌失措就行，别说多余的话。”
最后一根绳索松开，夏珘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皮肤上满是勒痕和红肿擦伤。
挛鞮朔风打量了他一番，脸一红，突然伸手将他的衣襟扯得更乱，又往他脸上抹了把土。
“完美。”挛鞮朔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活像个被劫后逃生的可怜虫。”
他掀开帘子，示意夏珘跟上。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草原特有的清冽。
王庭的方向仍有零星火把在移动，但大部分区域己经陷入黑暗。
“走。”挛鞮朔风低声命令，一手抱着雪姑，一手拽着夏珘的手腕，朝王庭外围走去。
他们绕了几个弯，避开巡逻的士兵，最后停在一处小土坡后。
挛鞮朔风松开夏珘，从腰间取下一个牛角号，吹出两短一长的号声。
“待会儿有人过来，你就开始哭喊。”他吩咐道，“演得像一点。”
不到半刻钟，远处传来马蹄声。
挛鞮朔风立刻换上一副焦急的表情，高声呼喊：“这边！我找到大阏氏了！”
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夏珘按照指示，开始啜泣着挣扎，仿佛刚刚逃脱魔掌。
挛鞮朔风则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是微眯着的，就着清辉的月光，在雪白的肌肤上游走。
他不得不承认夏珘确实美的祸人。
“左贤王！”几个士兵骑马赶到，看到夏珘的模样都露出惊喜之色，“真的是大阏氏！单于都快急疯了！”
“快带我们回去。”挛鞮朔风命令道，“大阏氏受了惊吓，需要立刻医治。”
一名士兵下马，将坐骑让给夏珘。
挛鞮朔风扶他上马，自己则牵着缰绳走在前面，一行人匆匆赶回王庭。
越接近王庭中心，夏珘的心跳就越快。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挛鞮骨浑，那个被他欺骗了这么久的男人……如果挛鞮朔风说出真相……
王帐前灯火通明，数十名侍卫举着火把列队而立。
看到夏珘的身影，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众人，大步奔来——
“磐磐！”
挛鞮骨浑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中布满血丝，嘴唇干裂。
他的衣袍凌乱，靴子上沾满泥土，显然亲自参与了整个搜寻。
在看到夏珘的瞬间，他的表情从狂怒转为狂喜，又迅速变成心疼。
夏珘被从马上抱下来，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青草和皮革气息包围了他，挛鞮骨浑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整整一夜……”挛鞮骨浑的声音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夏珘脸上的伤痕，“谁干的？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夏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所有的恐惧、委屈和后怕在这一刻决堤而出，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打湿了挛鞮骨浑的衣襟。
“哥，我找到大阏氏时，他己经被丢在草原上了。”挛鞮朔风适时开口，“绑匪没露面，但我怀疑是西戎人干的——他们最近一首在边境活动。”
挛鞮骨浑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西戎……”他低头看着怀中颤抖的夏珘，声音立刻柔和下来，“没事了，磐磐，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了……”
夏珘抬头，透过泪眼看到挛鞮朔风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左贤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警告。
“雪姑……”夏珘突然想起小家伙，急忙看向挛鞮朔风。
“放心，我这就带它去找老萨满。”挛鞮朔风举起怀中昏睡的雪姑示意，“明天一早就还给你。”
挛鞮骨浑这才注意到雪姑也受了伤，眉头皱得更紧：“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让大阏氏先休息吧。”挛鞮朔风劝道，“有什么话明天再问。”
挛鞮骨浑犹豫片刻，终于点头。
他一把将夏珘打横抱起，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步走向王帐。
夏珘蜷缩在他怀里，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心中百味杂陈。
这一刻的温暖，还能持续多久？如果挛鞮骨浑知道真相……
王帐的帘子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挛鞮骨浑小心翼翼地将夏珘放在床榻上，亲自打来温水为他清洗伤口。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眼中满是心疼。
“疼吗？”他轻声问，手指拂过夏珘手腕上的勒痕。
夏珘摇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他应该感到庆幸——挛鞮朔风没有揭穿他，这场危机暂时过去了。
挛鞮骨浑误解了他的眼泪，将他紧紧搂入怀中：“别怕……我在这里……我永远都在这里。”
夏珘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至少今晚，就让他暂时忘记谎言，忘记身份，只做挛鞮骨浑的“磐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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