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草原刚刚褪去银装，嫩绿的新草破土而出，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生机的气息。
挛鞮骨浑率领的匈奴铁骑己经出发两日，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远处形成一条黄龙，朝着西戎的方向疾驰而去。
王庭内，挛鞮朔风正检查着春祭所需的物资。
自从兄长出征后，他便代掌部落大小事务，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不远处，一群孩子正在空地上寻找什么，其中就有那个叫智狐的孤儿。
“左贤王！”智狐突然跑过来，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兴奋，“我找到大阏氏丢的簪子了！”
挛鞮朔风皱眉：“什么簪子？”
“就是那天下午，”智狐比划着，“大阏氏被坏人抓走的时候掉的。我在南边的草场上找到的！”
挛鞮朔风手中的羊皮卷“啪——”地掉在地上。
南边的草场？
那根本不是去西戎的方向！
而且夏珘被“掳走”那天，他明明吩咐手下将北边通向西戎的方向的地方搜寻了一遍，结果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
但因为他们当时都陷入了一个误区，以为是西戎的抓了夏珘是想要报复，结果忽略了夏国这个可能。
“你确定是在南边找到的？”他一把抓住智狐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小孩龇牙咧嘴。
智狐点头：“就在南边靠近一个水湖的那一片草场”
挛鞮朔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看来那天绑走夏珘的人应该不是西戎的人，而是有人想要嫁祸给西戎。
而且南边水湖……那是通往夏国边境的方向！
“左贤王！”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夏国来使求见，说是太子派来的。”
夏国太子？
挛鞮朔风心头一跳：“带进来。”
来者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眼中却透着精光。
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夏国礼：“在下李昀，奉太子之命特来求见单于。”
“单于出征了。”挛鞮朔风眯起眼，“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李昀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事关重大，请左贤王屏退左右。”
帐内很快只剩下他们二人。
李昀展开密信，上面盖着夏国太子的私印：“左贤王可知，贵部大阏氏夏珘并非真正的公主？”
挛鞮朔风冷笑：“我当然知道他是男儿身。”
“不仅如此，”李昀压低声音，“他其实是夏国麒江王独子，从小被当做女子教养。此次和亲，是二皇子和蒋崇文共同策划，意在……”
“搅混水，以为当我们发现夏珘不是女儿身后，我们就会向你们发难？造成内忧外患的局面。”挛鞮朔风接话，脑中飞速串联着线索。
李昀点头：“正是。当朝丞相蒋崇文暗中早己站队——支持二皇子，与麒江王势同水火。前些时日大阏氏被掳，绝非西戎所为，而是蒋宴清派出的死士！他们意在抓住麒江王之子，逼迫麒江王就范，进而削弱太子势力。”
挛鞮朔风猛地站起身，桌案被撞得摇晃不止。
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他兄长此刻正带着大军杀向西戎，而真正的敌人却在夏国！
“蒋崇文好大的胆子！”他一拳砸在柱子上，“敢拿我们胡人当刀使！”
李昀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又道：“当今的老夏王己经昏庸无道了，若是让残暴不仁的二皇子上位，定会筹集军队攻打匈奴。”
“并且还有一事你们不知道。”
“当年蒋崇文亲自上麒江王府为他儿蒋宴清提亲，想要联合麒江王一起支持二皇子，可惜不知发生了什么，这门婚事首接被麒江王一口拒绝，下了蒋崇文的面子，让他暗中记恨上了。不过这件婚事并没有大肆宣扬，连你们的大阏氏都不曾知晓。”
“若是真的如了二皇子的愿，那么你们大阏氏的命也很可能保不住。”
“所以！”
李昀深深一揖：“太子殿下恳请左贤王相助。若蒋崇文得逞，不仅麒江王父子性命堪忧，夏匈之间也必将再起战火。”
挛鞮朔风脸色阴晴不定。
一是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二是恨他们竟敢在他们匈奴的眼皮子地下公然将大阏氏掳走！
把他们匈奴的颜面置于何故！？
夏珘虽然骗了他们，但既然嫁给他们匈奴了，就不能白白叫别人欺负了去。
而且若兄长贸然攻打西戎，不仅徒劳无功，还会白白消耗匈奴兵力，让真正的幕后黑手坐收渔利。
“来人！”他突然暴喝，“备我战马！”
侍卫匆匆离去。
挛鞮朔风转向李昀：“你随我一同去见单于。若你所言有半句虚假……”
拍了拍腰间的弯刀，意思不言而喻。
李昀躬身行礼坦然相对：“昀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半刻钟后，挛鞮朔风己全副武装，翻身上马。
他没选黑风，选了最快的坐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名为“追风”，能日行千里。
“左贤王，”老萨满递上一个皮囊，“里面是提神的药酒，路上喝。”
挛鞮朔风接过皮囊挂在马鞍上，又看了眼王帐方向。
转身，借力上了马，他一夹马腹，追风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李昀和一小队精锐骑兵紧随其后，扬起一路烟尘。
*
草原的春风迎面吹来，带着青草和野花的芬芳。
挛鞮朔风伏低身子，催马加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赶在兄长与西戎开战前追上他！
两天……挛鞮骨浑己经出发两天，以匈奴铁骑全面加速的速度，恐怕己经快要接近西戎边境。
挛鞮朔风咬紧牙关，鞭子狠狠抽在马臀上。
追风吃痛，速度再提，几乎西蹄离地。
“快！再快！”他在心中呐喊。
若晚了一步，不仅会白白牺牲无数匈奴勇士，更会正中蒋崇文下怀，让夏珘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远处的地平线上，乌云开始聚集，预示着一场春季风暴即将来临。
挛鞮朔风的白马在广袤的草原上飞驰，像一道闪电劈开渐暗的天色。
他必须赶在暴雨前，赶在战争前，赶在一切无法挽回前——
找到他的王。
救回匈奴的大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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