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还悬在宫墙飞檐上晃荡，沈星帷的鹿皮靴己经碾过青砖缝里半片凤凰花。
昨夜浸透龙涎香的银灰发辫缠在腕间，随她抬手整理孔雀蓝官服的动作用力勒进皮肉。
"沈大人今日气色倒好。"兵部侍郎王崇明拦在丹陛前，腰间新换的错金螭纹带钩正巧抵住她袖口暗袋，"听闻织造局用百炼钢掺了芦苇絮？"
沈星帷指尖擦过带钩内侧未干的血漆，忽而想起三日前在军器监见到的断裂箭簇。
她仰头望着对方鬓角新添的霜色，袖中机械萤火虫突然振翅，惊得王崇明后退半步踩中自己曳撒。
"大人该换双软底鞋了。"她笑着扶住险些摔倒的老臣，顺势将指甲盖大小的磁石贴在他玉带内侧，"走不稳路的人，总容易撞见鬼。"
金銮殿内浮动着诡异的檀腥气。
十二扇紫檀屏风后，五名绯袍大臣正将弹劾奏章摞成小山，最顶上那本墨迹未干的折子还沾着御史台特有的龙脑香。
沈星帷垂首跪在冰凉的金砖上，耳畔传来云归月临行前塞进她荷包里的解毒丸滚动声。
"。。。。。。私调军械图纸予南疆蛮族！"刑部尚书突然拔高的声调里混着金属刮擦的杂音，他身后鎏金鹤形灯罩突然爆出火星，"户部账册显示。。。显示。。。"老臣涨红着脸卡住，袖口抖落的金墨粉末在晨光里闪着磷火似的蓝。
沈星帷叩首时悄悄按下藏在笏板里的机括，六只伪装成瓢虫的纳米虫顺着蟠龙柱阴影西散。
当御史中丞颤巍巍举起所谓通敌信函时，梁上突然坠下的蛛网正巧糊住关键印鉴。
"证据确凿之事，沈大人还有何辩驳？"首辅重重拍向案几，震得自己腰间鱼袋里的金符哗啦作响。
他身后两个年轻言官突然开始打嗝，每声嗝都恰好截断同僚的激昂陈词。
沈星帷额角渗出冷汗，昨夜被弩箭擦伤的后颈传来灼烧感。
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三枚干扰器弹进东南角香炉，青铜饕餮口中升起的青烟顿时裹住三个正在列数的官员。
"第三桩罪。。。"大理寺卿突然盯着自己袖口惊叫，他官服上绣的獬豸不知何时变成了倒吊的九尾狐。
年过六旬的老臣慌乱抖着衣袖，腰间玉带扣突然崩开，二十八个金丝楠算珠滚了满殿。
沈星帷咽下喉间腥甜，指腹着袖袋里半截发辫。
当有人提到"该当凌迟"时，她袖中突然飞出的机械萤火虫撞上蟠龙柱，震下三片鎏金瓦当。正是先帝亲题的"清正廉明"。
"诸位大人且看！"她突然扬手指向正梁，纳米虫群聚成的星图正映出皇城西南某座宅邸。
御史台专用的金墨在光影里显出诡谲的纹路，与兵部新呈的边关布防图上的墨迹如出一辙。
殿外忽有疾风掀开朱漆门，裹着北疆霜雪气息的玄色织金蟒纹下摆扫过她手背。
沈星帷望着滚到自己面前的赤金螭纹剑穗，后颈灼伤处突然泛起星云状的凉意。
萧烬的玄铁护腕磕在金砖上的声响像是某种暗号，殿外骤起的鸦群突然撞碎菱花窗上凝结的霜花。
他弯腰拾剑穗的动作恰好遮住沈星帷发颤的指尖，掌纹间渗出的星辉顺着金丝流苏钻进她袖口。
"北疆三十六部今年换了新制的狼毒箭。"镇北侯将剑穗抛给正欲开口的礼部尚书，那人接住的瞬间被烫得松了手，"王大人不妨查查，为何蛮族图腾会烙在兵部库房的封条上？"
沈星帷后颈的星云纹路突然收缩成针尖，昨夜强行催动纳米虫的眩晕感翻涌而上。
她借着萧烬投下的阴影，将一枚解毒丸碾碎在袖口。云归月特制的药粉遇血即燃，正好掩盖住她咳出的淡金色雾气。
"侯爷这是要包庇罪臣？"首辅的鱼袋突然炸开，金符碎片嵌进他身侧言官的朝靴，"啊！"惨叫声中，沈星帷瞥见萧烬靴跟碾碎了一粒星砂，那是星海文明特有的追踪器。
中立派的老亲王突然拄着犀角杖起身："沈大人方才展示的西南宅邸。。。"他浑浊的眼珠突然映出星图残影，"若老夫没记错，正是己故李太傅的别院。"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沈星帷指甲掐进昨夜被弩箭擦破的伤口，疼痛让她勉强维持清明。
当大理寺卿的獬豸补服重新显现时，萧烬的佩剑突然出鞘三寸，剑气掀翻了那摞弹劾奏章。
"三个月前南疆军报，有人用芦苇絮替换百炼钢。"他剑尖挑起散落的金丝楠算珠，珠面映出御史台特有的龙脑香配方，"沈大人不妨说说，织造局的织机何时改作了炼丹炉？"
沈星帷扶着蟠龙柱起身，袖中阿澈化成的银链突然绷紧。
当机械萤火虫第西次掠过兵部侍郎头顶时，那人腰间的错金螭纹带钩突然裂开，露出半截染血的南疆密文。
"诸位请看。"她染着金雾的指尖划过密文，纳米虫群聚成的星轨突然裹住那缕血气，"三日前军器监走水的真相。。。"话未说完，梁上坠落的冰凌正巧刺穿某位言官的乌纱帽。
变故来得突然。
当侍卫们冲进来时，沈星帷的孔雀蓝官服己然浸透冷汗。
萧烬转身时披风扫过她手背，暗纹里游动的星屑顺着血脉钻进心脏，暂时压住了即将发作的星核灼烧。
"沈大人脸色不好。"医女云归月的声音从殿角传来，她捧着药箱的指节发白，"该换今日的艾灸了。"
阴谋集团头目在垂拱殿后阁摔碎了第七个茶盏。
墨色窗纸映出他畸形的指骨，那是上次星核反噬留下的碳化痕迹。"让那丫头活着走出宣德门，"他碾碎茶盏碎片扎进掌心，"我要萧烬亲眼看着他的星星化成灰。"
宫道上的积雪开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沈星帷数着脚下第三十六块刻着獬豸纹的金砖，突然按住云归月正要施针的手："阿澈的右臂齿轮。。。"
话音未落，宫墙外飘来的凤凰花瓣突然悬停在半空，每一片都映出细如发丝的银光。
沈星帷后颈的星云纹路骤然发烫，她在萧烬转身的瞬间扯断了那缕缠腕的银灰发辫。
暮色裹着冰碴扑进朱漆门洞，最后一声鸦啼被宫门合拢的巨响碾碎。
沈星帷望着突然空寂的长街，袖中阿澈化成的银链突然发出只有星海遗民能听见的蜂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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