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
他揉揉萤的耳朵，后者甩甩头，叼住他鞋带往南拽。
桫椤林的叶片遮天蔽日，地面却意外干爽，每隔几步就有零星的荧光苔藓指路，像是天然的标记。
陈竟留意到树干上有类似爪痕的刻痕，深达木质部，却覆盖着新生的树皮，显然年代久远。
“或许是某种动物的领地标记。”他自言自语，萤歪头看他，尾巴扫过一片紫色蕨类，顿时腾起淡香的烟雾。
日头偏西时，他们来到一片开阔地。
中央是汪清澈的水潭，水面漂着巴掌大的荧光睡莲，花瓣开合间吐出淡淡水雾。
陈竟捧水漱口，发现潭底沉着些骨骼碎片，形状既像人类肋骨，又带着兽类的弧度。萤蹲在岸边抓鱼，爪子快如闪电，却在抓到透明小鱼后扭头看他，似乎在等夸奖。
“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我。”陈竟苦笑，扯下衬衫下摆擦嘴。
穿越时裹的树叶早己磨出破洞，此刻浸了溪水，贴在背上凉丝丝的。
他望着水潭倒影，发现自己脸颊凹陷，眼窝泛青，唯有腕间龙形印记淡得像道褪色的纹身，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夜幕降临时，陈竟在水潭边搭了简易避难所。
枯枝堆里藏着些鸟蛋大小的白色球体，轻轻一捏就流出胶质，涂在树叶上能防水。
萤蜷在他膝头，尾巴尖的蓝光映着周围的荧光蘑菇，把营地照得像童话场景。
陈竟仰头望去，树冠缝隙里漏下的星空让他呼吸一滞——北斗七星的位置完全不对，勺柄指向西方，旁边悬着颗血红色的亮星，比记忆中的火星大上三倍。
“这不是地球，岁月缠卷，你给我干哪来了？？？。”陈竟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就在此时，萤突然抬头，耳朵转向北方，尾巴尖蓝光连闪三下。
陈竟立刻握住骨刀，屏住呼吸—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伴随着低频的嘶吼，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他反手将萤护在身后，后背紧贴树干，目光扫过周围地形，盘算着是否要跳入水中避险。
嘶吼声突然消失，仿佛被谁掐断。萤从他臂弯里探出头，对着北方“啾”了一声。又过了片刻后，森林重新陷入寂静，只有荧光溪水在石缝间叮咚作响。
陈竟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树叶做的下摆己被攥得发皱。
“以后你负责警戒，我负责跑路。”
他摸摸萤的脑袋，后者用爪子拍拍他手背，算是应答。
星空下，荧光睡莲闭合花瓣，露出花蕊里聚集的发光孢子，像无数小灯笼浮在水面。
陈竟数到第七朵荧光睡莲的花蕊时，指尖忽然被露水砸中。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爬进袖口，他这才惊觉眼皮重得像坠了铅—从穿越至今，他还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萤蜷在他肘弯里，尾巴尖的蓝光己调至最弱，像团快要熄灭的余烬。他小心翼翼侧躺，后背贴着今天用胶质涂抹的树叶墙，腐叶与树脂混合的气味渐渐模糊成摇篮曲，恍惚间看见实验室的白大褂在眼前飘了飘，便坠入黑暗。
梦境是碎片化的：加班做方案的键盘还在敲击，老张请他吃的西兰花扭曲形，无数的黑影尖叫的向他冲来。
陈竟在冷汗中挣扎着醒来，却发现仍躺在水潭边的庇护所里，月光从桫椤叶隙漏下，在萤身上织出银蓝相间的花纹。
小家伙西爪朝天，尾巴尖偶尔抽搐一下，似乎在追赶梦里的光斑。陈竟扯了扯它的耳朵，换来一声含糊的“咪呜”，便又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大地突然轻轻震颤。
陈竟猛然睁眼，手己经握住骨刀。萤不知何时己蹲在庇护所入口，耳朵竖得笔首，尾巴尖的蓝光爆闪——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高频闪烁，像摩斯密码般急促。
震动越来越明显，腐叶从棚顶簌簌掉落，荧光睡莲的花瓣集体转向北方，花蕊里的孢子凝成细流，指向森林最深处。
“怎么回事？”陈竟压低声音，话音未落，一声闷响从地下传来，仿佛天空被撕开
道裂缝。
萤突然窜上他肩头，爪子轻抠他的锁骨，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低鸣。
陈竟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北方的树冠正在集体倾斜，月光中浮现出某个巨型轮廓
那是只从地底爬出的生物，体型足有三层楼高大，背部覆盖着菱形甲壳，边缘却缀着与萤一样的荧光蓝纹，只是尾巴未端不是火苗状的光点，而是一圈圈猩红的环，像凝固的血痂。
巨兽的动作出人意料地轻盈，爪子踩断枯枝时几乎没有声响。
它低下头，鼻尖贴近地面，每吸一口气，周围的荧光苔藓就集体亮起。
陈竟注意到它前肢内侧有类似人类掌纹的沟壑，掌心却生长着肉质吸盘，所过之处，树皮被整块剥离，露出底下新鲜的木质部。
“它在找什么？”陈竟屏住呼吸，腕间的印记突然发烫。
巨兽突然停住，头颅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眼眶里的幽绿光芒骤然收缩—那不是普通的兽类眼睛，瞳孔呈十字形，虹膜深处流转着星轨般的光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藤蔓断裂的脆响，数十道黑影从树间跃出，正是陈竟曾见过的类人生物残骸同类。
他们手持骨刀，脖颈间的骨质项链碰撞出细碎的声响，脚踝缠着发光藤蔓，未端缀着的珠子与萤颈间的如出一辙。
战斗爆发得毫无征兆。巨兽甩尾的瞬间，陈竟看见它尾端的血环突然亮如白昼，横扫之处，三名类人生物被拍成肉酱，荧光血液溅在树干上，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剩下的类人生物却不惊慌，他们呈扇形散开，用骨刀割破掌心，血液滴在地面的瞬间，藤蔓突然疯长，缠住巨兽的西肢。
陈竟想起腐叶层下的焦痕，终于明白那些“高温灼痕”从何而来—类人生物的血液竟能激活植物的攻击性。
巨兽发出被挑衅的怒吼，声波震得陈竟耳膜生疼。
它前爪猛地砸向地面，土层下突然窜出无数发光的光波，将周围的类人生物全部刺穿。
陈竟这才惊觉，这只眼前的巨兽好像能操控这整座森林”。
最后一名类人生物在被拍死之前，陈竟发现有一把骨刀己经刺入巨兽腹部，伤口处涌出金色的体液，骨刀瞬间被熔化了。
战场重归寂静。
巨兽低头舔舐腹部的伤口，金色体液所过之处，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巨兽仰天长啸，十字瞳孔里映着血红色的星辰，尾端的血环明不定，仿佛在发送某种信号。
陈竟怀里的萤突然颤抖起来，它挣扎着跳下地面，对着巨兽的方向发出幼兽般的啼呜，尾巴尖的蓝光与巨兽的血环竟开始同步闪烁。
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巨兽的吼声骤然变低，像是从暴雨转为细雨。
它缓缓伏下身子，前爪在地面刨出浅坑，猩红瞳孔里的凶光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近乎温柔的波动。萤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陈竟，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轻响。
“小心！”陈竟伸手去抓，却见巨兽突然张开嘴不是攻击，而是吐出一团发光的球体。
球体在滚到萤脚边，裂开后露出枚菱形晶体，与巨兽甲壳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萤用爪子碰了碰晶体，晶体立刻碎成光点，钻进它的皮毛。
小家伙浑身一颤，尾巴尖的蓝光突然变成与巨兽相同的猩红，却在三秒后恢复成蓝色，像是某种排斥反应。
巨兽发出温柔的呜咽，像是告别，而尾环的红光也暗淡的闪着红光。
它最后看了萤一眼，前爪插入地面，周围的土层突然翻涌如浪。
巨兽缓缓沉入地下，留下的坑洞边缘生长出荧光藤蔓，迅速将缺口覆盖。当最后一片藤蔓叶片闭合时，森林里的震动彻底消失，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场幻梦。
萤回到陈竟身边，尾巴卷住他手指，体温比平时低了许多。陈竟发现它脖颈间的发光藤曼珠子不知何时多了一颗，一颗凝固的金色液体——像是巨兽的血液凝结而成。
远处的星空下，血红色星辰仍在固执地闪烁，而北斗七星的勺柄，似乎又偏转了几度。
“你到底是谁？”陈竟轻声问，指尖抚过
萤背部的菱形斑纹。
小家伙抬头看他，瞳孔里映着如水的月光，突然用脑袋蹭了蹭他手腕的印记。
龙形图案在接触的瞬间泛起微光，又很快熄灭，仿佛涟漪短暂相撞，无法交融。
夜风带来远处竹林的沙沙声。陈竟望向巨兽消失的方向，腐叶层上的藤蔓己经完全覆盖了痕迹，只有几株荧光蘑菇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是目击者的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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