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竟在剧痛中闭上眼,最后嗅到的是酒馆木桌渗入的甜腻酒渍味,像过期的蜂蜜蛋糕。
意识渐渐模糊,再睁开眼时,鼻尖钻进2024年办公室的冷空调风,混着打印机油墨的涩味和隔壁工位小张的炭烧咖啡香,还记得这个香味总像是便利店微波炉转过的速食餐盒。
床头闹钟在七点准时炸响,塑料外壳震得折叠桌腿首晃。
陈竟揉着发僵的脖子坐起来,屏幕上第三十七版 PPT 的 “客户需求” 西个黑体字刺得人眼疼,旁边马克杯里的美式早凉透了,表面结着层浅褐色油花,杯口清清楚楚印着枚三花流浪猫的爪印,大概率是养的那只叫煤球的流浪猫在他打盹时跳上桌面偷喝留下的。
“煤球?” 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文件堆里窸窣作响,三花猫探出脑袋,琥珀色眼睛在晨光里眯成两道细缝,胡须上还粘着半片打印纸碎屑。
小猫跳上桌面时带倒了铅笔筒,几支笔滚进了键盘缝隙,它又扫了扫尾巴,尾巴下是一些摊开的客户资料,其中有份资料上 “李总” 签名末尾的勾被尾巴蹭成了歪歪扭扭的曲线。
“别捣乱。” 陈竟伸手去抱,小猫却敏捷地转身,纵身跃上窗台。九月的阳光斜切进写字楼,给它蓬松的毛发镀上金粉,尾巴尖在玻璃上投出晃动的影子。
窗外传来地铁驶过的闷响,玻璃上贴着的便签纸被晒得边缘卷起,“周会汇报”“方案修改” 的字迹褪成浅灰色,像被雨水洇过的糖纸。
电梯在九点钟准时叮响,陈竟抱着笔记本电脑挤进去,闻到同事小王的香水味,是商场专柜试香纸上那种甜腻的花果香。
前台姑娘递过门禁卡,发卡上的小熊胸针歪了半边,露出底下没撕干净的价签胶痕:“王总监今早摔了咖啡杯,你交方案时绕着点。” 她说话时,打印机正在吐着月度报表,纸张边缘带着温热的油墨味。
办公室里键盘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陈竟刚坐下,手机就开始震动。
屏幕上 “李总” 的来电显示跳得人心里发紧,接通后炸雷般的咆哮灌进耳朵:“第三十七版的市场分析呢?你当客户是瞎子吗?明天十点前看不到新方案,收拾东西滚蛋!” 他盯着电脑屏幕,PPT 里的柱状图突然像被风吹歪的火柴,摇摇晃晃不成形状,却只当是熬夜导致的重影。
小猫不知何时跳上办公桌,正用前爪拨弄他的工牌绳子。
塑料卡面上的照片里,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嘴角扯出僵硬的笑,背景是公司标志性的蓝色logo墙 —— 那面墙在荧光灯下总显得发灰,像蒙了层没擦干净的灰。
小猫突然歪头盯着他的手表,银色表盘上的指针正逆时针转动,秒针发出的滴答声越来越慢,却被邻座同事讨论外卖的声音盖过了。
午后的阳光变得黏糊糊的,显示器第八次弹出 “文档己崩溃” 的提示框。陈竟揉着太阳穴抬头,发现天花板的荧光灯在轻微明灭,像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屏。但周围同事们都低着头,键盘敲击声、水杯轻放桌面的磕碰声、远处复印机的卡纸提示音,组成熟悉的办公白噪音。
小猫趴在他腿上,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爪子无意识地勾住他的牛仔裤布料,绒毛透过布料传来细微的痒。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人。空调外机的嗡鸣格外清晰,陈竟转头望向玻璃幕墙,发现天空变成了奇怪的橙紫色,像小孩用蜡笔涂坏的夕阳。
小猫突然竖起尾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鸣,爪子紧紧抠住他的膝盖,眼睛死死的看着窗外的天上。陈竟顺着小猫的视线望去,只见云层里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右眼戴着金属眼罩,掌心托着块裂开的菱形晶体,裂缝里漏出的光把云朵染成血色。
小猫转身扑向他的手腕,利爪隔着衬衫布料刺得人生疼。陈竟低头,看见小猫的身体正像融化的冰淇淋,在融化中透出流动的荧光,从指缝间簌簌滑落。
天上男人的笑声混着警报器的尖啸涌来,办公室的墙壁像果冻般扭曲,电脑屏幕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将他的影子钉在墙上,拉得老长老长。
“不!” 陈竟猛地惊醒,额头重重撞在酒馆的木桌上,发出 “咚” 的闷响。老胡的兽皮披风滑落在地,带着淡淡的苔藓味。鹿角酒保在吧台后擦拭齿轮杯,粉紫色的荧光菌菇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浮动的水母。陈竟盯着桌面未干的酒渍,晕开的形状竟和梦中小猫蜷缩时的轮廓一模一样,边缘还凝着几个细小的光斑,像没舔干净的奶渍。
窗外,红月正从地渊边缘升起,红色的光斑透过木窗格子,在地面拼出不规则的几何图形。陈竟摸向颈间的太阳项链,金属吊坠冷得像块冰,贴着皮肤却让人心慌。
他低头检查手腕,没看到抓痕,可掌心残留的绒毛触感却真实得可怕 —— 那是煤球耳后最软的那撮毛,每次摸都会让小猫发出呼噜声。
老胡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陈竟却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发呆。他突然想起,公司规章制度里明明写着 “禁止宠物入内”,可梦境中煤球却在办公室自由穿梭,前台姑娘还会用逗猫棒哄它玩。
这个矛盾像根细针扎进脑海,让他后颈发凉。那些和煤球相处的温暖片段,此刻突然变得摇摇欲坠,像被水打湿的纸,轻轻一戳就会破。
夜风裹着荧光粉尘灌进酒馆,陈竟打了个寒颤。远处传来城墙鳞片开合的 “咔嗒” 声,像有人在拼装巨大的齿轮玩具。
他望着桌面酒渍慢慢蒸发,只剩下淡淡的水痕,突然分不清,是不是这段时间的经历太过荒诞了,记忆里的办公室,己经被篡改得面目全非。
“怎么了?” 老胡走了过来,却见陈竟像被什么钉住似的,眼睛死死盯着蹲在桌边的萤。小家伙歪着脑袋,尾巴尖的蓝光明明灭灭,和梦里煤球歪头看他手表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陈竟喉咙发紧,下意识伸手去摸,萤立刻跳上他的膝盖,爪子踩在他牛仔裤的布料上“这触感,为什么会和梦里煤球勾住他裤脚的感觉一模一样。”
老胡顺着陈竟的目光看去,皱起眉头:“怎么了?酒喝多了,认不出萤了?还是萤身上沾酒渍了?” 他掏出块破布要擦,却被陈竟抓住手腕。
陈竟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老胡,你说…… 萤会不会……” 话没说完,他突然想起梦里办公室禁止宠物入内的规定,再看眼前这只在酒馆随意走动的萤,心里像被塞进团乱麻。
萤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尾巴缠住陈竟的手指轻轻摇晃,蓝光映得他指节泛白。远处城墙传来鳞片开合的 “咔嗒” 声,混着酒馆里零星的碰杯声,突然都变得刺耳起来。
陈竟猛地站起身,带翻了面前的酒瓶也丝毫没有没察觉。首勾勾的盯着萤的眼睛。因为他发现萤的那双泛着蓝光的瞳孔里隐约映出菱形的裂缝也和梦里煤球消失前一模一样。
而在此时距离酒馆一百米外的巷道里突然卷起一阵冷风,荧光粉尘打着旋儿聚成模糊的人影。身披斗篷的男人现身阴影中,机械眼红光爆闪,盯着陈竟的方向发出压抑的低吼:“该死,他记忆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根本不是……”话音未落,人影就像被无形的手撕碎,化作点点火星消散在夜风里,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齿轮烧焦味。
陈竟一个踉跄扶住桌子,额头又渗出冷汗。老胡赶紧扶住他:“你脸色比碎日沉的酒渣还难看!”陈竟却没回应,目光死死盯着萤尾巴尖最后一点蓝光。他突然想起,在悬光城的这些日子,萤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爪子按过他的公式草稿,尾巴扫过发光的星图……而现在,它正用鼻尖蹭着他的掌心,像极了煤球求投喂时的模样。
“老胡”陈竟的声音发颤“我得回去再看看水晶棺。现在就去。”他弯腰抓起披风,转身时带翻了凳子,却浑然不觉。
萤轻巧地跃上他肩头,尾巴缠住他的脖子,蓝光在他耳后明明灭灭,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老胡张了张嘴,最终只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骨刀别在腰带上:“行,我陪你去。”
老胡的兽皮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投出的光圈撞碎在城墙鳞片上,溅起细碎的荧光粉尘。陈竟踩着石砖缝隙里的苔藓前行,鞋底传来黏腻的触感。白天淡绿的植物苔藓,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像被揉碎的星子嵌进砖缝。萤安静的蹲在他的肩头,尾巴尖一下一下的轻扫过陈竟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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