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雾气里漂浮着细小的陶土颗粒，那是从破碎的青瓷碗上剥落的胎土，带着 1956 年窑火的余温。苏璃站在废弃陶瓷厂门前，剥落的 "民生瓷厂" 木牌被雨水泡得发胀，"民" 字的笔画间卡着片碎瓷，釉面冰裂纹里渗着暗红 —— 那是当年陶工修补伤口时沾染的血迹。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门轴处卡着半片蓝布，布面针脚细密如陶轮纹路，每道针脚都穿过三层布料，正是护工阵特有的三重加固法。
"深哥，门坎上的窑灰。" 林深的手电筒照亮门坎，七道弧形灼痕像被高温扭曲的指纹，内嵌的陶土颗粒间混着碳化的汗毛。他用顶针刮下少许粉末，焦臭味中带着釉料的涩味，"1956 年 7 月的事故报告写着，三名陶工被推入窑炉时，指甲缝里嵌满这种混着血的窑灰。" 当苏璃的琉璃珠残片靠近灼痕，飞扬的窑灰突然聚成陶轮形状，中央浮现出 "护工陶阵" 西个釉料写成的血字。
通灵画面如陶轮旋转般展开：1956 年谷雨，陶工老李的围裙口袋露出半截银梭，梭尖还沾着未干的瓷土。他捧着开裂的缠枝莲纹瓷碗，指腹着碗沿的毛刺 —— 那是王大姐临终前抓握的痕迹。"淑兰妹子，他们把七十二道工序变成七十二重刑..." 他的声音混着瓷窑的呼吸声，窑火在瞳孔里跳动，"昨天王大姐摔了细瓷，工头说 ' 次品该回炉 '，就着窑温把人推了进去..." 画面中，他咬破指尖，在陶轮边缘刻下护工咒，鲜血渗入陶土，将转盘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内里隐约可见齿轮与陶轮的双重纹路。
陶瓷厂内的陶轮东倒西歪，转盘上凝结的暗红色釉料己钙化，用手电筒侧照能看见气泡状凹陷 —— 那是血液沸腾时留下的痕迹。苏璃的靴底碾碎块窑砖，砖体内部嵌着半截食指骨殖，指节处的齿轮状疤痕深可见骨，指甲盖还连着片残缺的釉彩，正是李凤霞出事时正在绘制的缠枝莲纹。当她的手电筒扫过窑炉，炉门内侧的釉料画突然流淌，未完成的护工阵图逐渐清晰，阵眼处的陶钉泛着温润的光，钉帽刻着极小的 "生" 字，却被血锈填成了 "死"。
"深哥，晾坯架上的瓷碗！" 林深用顶针挑起积灰的瓷碗，碗底的 "护工" 二字用釉料写成，笔画边缘的锯齿状毛边，分明是指甲划刻的痕迹。琉璃珠残片刚接触碗沿，三十六架晾坯架同时发出木轴转动的吱呀声，三十七只青瓷碗如被无形之手拨动，碗内侧映出的画面像老式放映机般闪烁：沸腾的釉料如岩浆般溅入陶工眼睛，旋转的陶轮绞断手指时带出的瓷土飞溅，未冷的窑炉吞噬躯体时扬起的蓝布碎片。
窑炉深处传来瓷片摩擦的沙沙声，七团幽蓝的火焰从炉口溢出，每团火焰中都蜷缩着具虚影陶工。他们的工装被高温灼成网状，露出下面缠着陶土的躯体，胸口的工牌嵌在釉化的皮肤上，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半透明的釉料。"还我骨肉..." 低语声像瓷片在匣钵里碰撞，每个虚影手中的陶钉都在滴血，钉头的护工咒随着心跳明灭，咒文缝隙里嵌着细小的瓷渣 —— 那是从他们骨头上崩落的碎片。
苏璃腕间的齿轮印记泛起青光，纹路与陶轮上的咒文产生共振的瞬间，所有虚影同时抬头。他们的面孔被釉料重塑，眼窝处凝结着透明的釉滴，像是永远流不尽的泪。琉璃珠残片里，淑兰戴着裂成三瓣的陶工帽，正在用银梭将七枚陶钉嵌进窑炉内壁，每个陶钉都刻着对应陶工的生辰八字。"李师傅，他们说细瓷要白得像雪..." 她的声音混着陶土开裂的脆响，"可我们的血，能让每片瓷都记住，雪下面埋着多少断指残肢。"
陶瓷厂外的推土机突然发出金属哀鸣，液压杆上浮现出釉料绘制的手印，每个指节都带着灼痕。拆迁队负责人的皮靴刚踏上窑砖，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三十七具陶俑从裂缝中升起，陶土未干的面孔上还留着临死前的惊恐。他们胸口的工牌突然发出强光，照亮了拆迁文件上的 "高端瓷艺园" 规划图，"非遗传承" 的烫金字下，用红笔标注着 "拆除旧窑，重建仿古窑炉"。
"深哥，陶俑的工牌！" 林深的顶针刚靠近陶俑，工牌上的照片突然流动，变成 1956 年事故现场的连环画：王大姐被推窑炉时扯下的蓝布，李凤霞绞断手指时溅在陶轮上的血，还有老李刻咒时落在瓷碗上的泪。苏璃翻开《护工志》，泛黄的纸页间掉出片碎瓷，背面用釉料写着老周的字迹："每座窑炉都是坟，每个陶俑都是碑，毁窑者，必被陶土活埋。"
拆迁负责人突然惨叫着倒地，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釉料裂纹，裂纹中挤出的不是血，而是带着体温的陶土。苏璃将老李的陶轮残片放在窑炉前，残片接触地面的瞬间，所有虚影手中的陶钉腾空而起，如瓷箭般射向拆迁队的机械。金属碰撞声中，推土机的油缸被陶钉贯穿，漏出的液压油在地面汇成陶轮形状。
当第一滴雨水落在瓷碗，虚影们的身体开始如釉料般融化，化作点点青光飘向窑炉。苏璃摸着陶轮上的护工咒，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那是老李用断指指甲刻下的 —— 咒文第二十七划的末端，还留着半截嵌入的指甲。修表匠不知何时站在晾坯架旁，他的工具箱上系着的蓝布，正是当年淑兰分给陶工们的工服布料。
"师傅说，陶瓷护工阵是烧不化的魂。" 修表匠递过枚齿轮状护符，护符边缘的陶轮纹路里嵌着细小的釉彩，"五十年代末，最后一批陶工把护工咒刻在瓷碗底，说这样每只碗盛汤时，都能护着吃饭人的手。" 他指向远处的陶瓷作坊，年轻工匠们正在给定制瓷碗刻防伪标记，那些标记不是商标，而是简化的齿轮纹路。
雨在黄昏时渐歇，废弃陶瓷厂的窑炉突然透出微光，不是火焰，而是无数齿轮状的光点。苏璃望向晾坯架，发现每只瓷碗的釉面都浮现出冰裂纹，裂纹走向与护工阵图完全一致 —— 那是七十年前的血泪，在时光里开出的花。
恒昌钟表铺的地下，齿轮柱的心脏锁孔里，老李的陶钉与修表匠的护符共振，柱体表面浮现出窑炉的剖面图：三十七具陶俑环炉而坐，每个人手中都捧着刻着护工咒的瓷碗。淑兰的虚影站在中央，她的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银梭，梭尖凝着滴永远不化的釉料，那是护工阵最坚硬的守护。
老街区的修表摊前，陶瓷工匠们排着队，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瓷片。修表匠用银梭在每片瓷片上刻咒，"从前陶工用命护碗，" 他的声音混着远处瓷窑的余响，"现在咱们用碗护命。" 苏璃站在街角望着，发现护符在瓷灯的映照下，泛着与青瓷相同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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