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客栈后门悄悄开了。
提着灯笼的老掌柜打开门，一眼就瞅见了昏迷不醒的陆青岚，赶紧侧身让路，带着众人往顶楼最里间的屋子走。
惊鸿小心翼翼将陆青岚安放在床上，扭头喊：“赤霄，快来看主子！”赤霄原是宫里的太医，医术没得说。
赤霄正要给陆青岚把脉，突然发现他手里死死攥着个东西——是个磨得发亮的素银镯子。那镯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的花纹都磨平了，细细的圈口，一看就是小孩子戴的物件。
攥着东西可就不好诊脉了，赤霄拽了拽，却拽不出来。
赤霄叹口气，只好拉过另一条胳膊，闭上眼睛，仔细把起脉来。
没过多久，他刚睁开眼，大伙儿就七嘴八舌围上来：“主子怎么样？”
“主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赤霄说，“之前接二连三受到刺激，全凭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如今，王妃的仇也报了，那口气松了，人也就垮了。病一场反倒是好事，总比憋在心里硬撑着把身子熬坏了强。”
说完转头吩咐掌柜：“老邓，去抓服药，半夏一钱，莲心半钱，黄连两钱、栀子半钱、甘草……”
*
那天晚上，为了救祝家老宅的大火，半个国都的人都没睡成觉。
巡城司的人和街坊邻居正忙着灭火呢，突然祝将军府又出事了——说是半夜进了强盗，打晕了小妾，把老将军给绑走了。
祝老将军的正妻素心夫人吓坏了，去儿子房间找儿子商量，却发现儿子外出还未回来。
素心夫人一头找人去报官，一头派人去寻儿子。
手下人回来说，国都不少人看见祝景舟小将军跟沈家二小姐去赏月，关水门之前就回来了。再后来，祝小将军和沈家二小姐分开，他上了辆马车离开后，就再没人见过他了。
丈夫和儿子同时不见了踪影，素心夫人晕过去好几次。
好不容易把老宅的火扑灭了，巡城司的人在废墟里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
其中一具身上还挂着祝小将军的玉佩。仵作说，两具尸体，一具年龄大，一具年龄小。大家都猜测，这两具尸体八成就是两位祝将军的。
皇上知道后大发雷霆，命令巡城司必须严查——查那两具尸体究竟是不是祝氏父子，查究竟是什么贼人居然如此张狂在国都做下这样的大案。
巡城司天天在城里搜来搜去，可到底该怎么查，他们心里也没谱。折腾了这么多天，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这些事，陆青岚完全不知道。
他这一晕，就是五天五夜。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远处有人说话，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首愣愣地盯着房梁，听着外头的动静。
“……现在满城都在巡逻，搜捕，他们说杀那对狗父子的，是赤金国的奸细。说那些赤金奸细怀恨在心，偷摸溜进国都，寻了个机会把祝家父子绑了杀了……”
“……百姓们都为那对狼心狗肺的父子祈福……”
“哎，也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能醒。”
无痕本来守在床边，听到外面说话声正要起身去让他们小声点，一回头突然看见主子睁着眼睛，吓得一激灵。
“主子？主子！您可算是醒了！”无痕激动地大喊，“赤霄——快叫赤霄来！主子醒了！”
门外顿时乱成一团，木门被推开，赤霄第一个冲进来，坐在无痕让开的椅子，抓起陆青岚的手腕仔细把脉。
其他暗卫也都挤了进来，但一个个站在屋里，只拿眼看着主子，谁都不敢出声打扰赤霄诊脉。
诊了好一会儿脉，赤霄才放下手腕，长舒一口气：“总算没事了。”
陆青岚声音嘶哑，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主子，您睡了整整五天。”赤霄答道。
陆青岚想坐起来，一使劲才发现自己竟然虚弱得连起身都费劲。
赤霄赶紧起身，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皇子在下，将军她嚣张地以下犯上》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小心翼翼地搀扶陆青岚坐起来，还不忘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
陆青岚抬眼扫了一圈屋里的十二个暗卫，声音有些虚弱：“你们……都在这儿呢？”
“主子，我们一个不少，都守着您呢！”暗卫们齐声答道。
陆青岚呆呆地坐了出了好一会儿神，突然问道：“我的那个木匣子呢？”
他说的木匣子是他从王府带出来的唯一物件，外面用上等牛皮包着，还专门配了匹好马驮着。平时陆青岚宝贝得很，每到休息时总要一遍遍抚摸。
暗卫们私下都猜，那里面八成装着王妃的遗骨。
“给您好好收着呢，这就拿来。”白霜赶紧去取来那个半人长的木匣子，轻手轻脚地放在床边。
陆青岚的手搭在匣子上，眼神没那么飘了。他沉默地着匣子，抬眼看他忠心耿耿的暗卫，随后开始一个个点名：
“无痕。“
“属下在。“
“白霜。“
“属下在。“
......
他挨个叫完所有人的名字，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你们当中，跟得最久的赤霄有十三年了，最短的白霜也有五年了……”他顿了顿，这次破天荒地没用“本王”自称。
“这些年，你们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一心一意为我办事，我却从没跟你们道过谢，更没给过你们什么……”陆青岚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今天……我们的情分就到这儿吧。”
“主子！”暗卫们齐刷刷跪了一地，无痕跪着向前行了两步，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陆青岚摇摇头，那个笑容显得格外疲惫：“天底地上挑不出比你们更好的了……虽然你们叫我主子，但我从未把你们当仆人……”顿了顿，“是当兄弟的。”
说着，他掀开牛皮，打开木匣取出一个布袋，又轻轻合上匣子：“这里头的银票，地契，房契，都是我自己攒的，来路干净，不会脏污了你们的手。你们拿去分了……各自谋生吧。”
“主子——”暗卫们声音哽咽。
陆青岚抬手止住他们，轻声道：“我这条命早就该结束了。如今犯下这等大罪，皇上既恼恨被祝家父子蒙骗，更恨我当众扫了他的颜面。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选个自己喜欢的死法。”
他目光渐渐飘远：“我原想着要去看浅碧色的海，想看看海外是不是真有红眼睛蓝眼睛的人，还想尝尝传说中闻着臭吃着香的果子……可那个该陪着我的人不在了，这些……就都没意思了。”
“——宝忠虽是太监，却比谁都忠心。我在书房博古架的玉蟾蜍底下给他留了银子。还有北地燕王府里的东西，你们看中了什么，尽管拿去。”
暗卫们跪伏在地，纹丝不动。
“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们该知道我的脾气。”陆青岚声音很轻，却字字坚决，“我既然决定要死，就没人能拦得住。若你们真想让我走得安心……就好好活着。这算是我……最后一道命令。”
屋内静得可怕，暗卫们跪得像一块块死硬的石头。
“刷——”
陆青岚突然抽出跪在最前面的无痕腰间的佩刀，寒光一闪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主子！”暗卫们惊呼着要上前。
“别过来，”陆青岚手腕一抖，刀刃立刻在颈间划出一道血痕，“我不想死在这儿，给邓掌柜添麻烦。我就想找个有阳光、有风、有树的清净地方……和她葬在一处。若你们非要拦我——”
他的手一用劲，刀刃便逼进了脖子，鲜血顺着刀刃滴答往下淌。
无痕最了解他的性子，第一个站起身：“主子……”但见陆青岚眼神一厉，连忙改口：“公子……我们……不拦您。”
陆青岚这才放下刀，露出释然的笑容：“这就对了。去请邓掌柜备些熟食凉菜，再搬几坛好酒来。咱们……最后吃顿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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