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解缆时,银鱼们正贴着船底游动。许兰馨掀开舱帘,见刘锦煜正往舱里搬紫叶草籽,布袋上的稻穗纹被晨露洇得发深,像刚从田里割下来的新穗。
张福全站在码头挥着草帽,草帽檐沾着的珠砂被风扬起,落在水面上,引得银鱼群突然翻出银白的肚腹,在晨光里铺成条闪光的路。
“记着把紫叶草汁混在塘泥里,”许兰馨朝岸上喊,手里的《渔稻记》被风掀到新画的插画页,苏文渊画的江北渡口旁,添了只衔着稻种的银鱼,“等我们回来,要见着张村的鱼群游到江北去。”
小姑娘举着瓷碗追了两步,碗里的小鱼苗突然跳出水面,尾鳍上的红线在晨光里连成道细痕,正好落在船尾的水纹里。“兰馨姑姑,它们说会跟着你们!”她的声音被风卷着飘过来时,乌篷船己经驶过黑风口,峭壁上的藤蔓正往下滴水,珠砂混着露水落在船篷上,晕出星星点点的红。
船行至第三日,舱里的稻种突然躁动起来。许兰馨揭开麻袋,见谷粒上的纹路竟渗出淡青色的芽,像要在舱里抽穗。
刘锦煜往舱底撒了把塘泥,银鱼们立刻从船板缝隙里钻进来,尾鳍扫过稻种时,芽尖突然往同一个方向弯,指着北岸的芦苇荡。
“李都头的信里说,江北的粮仓在芦苇荡深处。”刘锦煜用竹篙往水里探,篙尖触到片漂浮的稻叶,“这水脉和张村的渔稻塘是连着的,银鱼能顺着暗流找到地方。”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晃了晃。
许兰馨扶住舱门,见水面上漂着层碎稻壳,壳上的霉斑里掺着熟悉的苦杏仁粉。银鱼们猛地沉进水底,再浮上来时,嘴里都衔着根细草,草茎上的紫色汁液在水里晕开,正好圈出片没有碎壳的水域。
“是周府的余党。”刘锦煜抄起船桨往水面拍,桨底沾着的珠砂落进水里,惊得鱼群突然竖起脊骨,红线连成道警示的网,“他们在水里撒了毒稻壳,想引咱们偏离水道。”
许兰馨翻开《渔稻记》,指尖划过苏文渊标注的水路图,紫叶草的根须纹路在纸上微微凸起,像有水流在里面动。她往水里扔了把草籽,银鱼们立刻衔着籽往西北游,尾鳍搅出的漩涡里,浮出块刻着“江”字的木牌,正是去年沉船上的货箱碎片。
“往西北走。”她把木牌系在船桅上,珠砂在牌面上晕开,显出半朵稻花,“这是李都头说的记号,稻花对着的方向就是粮仓。”
乌篷船拐进芦苇荡时,夕阳正把水面染成金红。
许兰馨看见岸边插着面褪色的红旗,旗角的半朵稻花被风掀起,露出后面藏着的茅棚。一个瘸腿的老兵正往棚外搬陶罐,罐口的红布被风吹得猎猎响,像在招手。
“许娘子可算来了!”老兵转身时,怀里的珠砂佩晃了晃,红亮的光落在许兰馨手心的稻种上,谷壳突然裂开道缝,露出的芽,“李都头带着弟兄们去挖粮窖了,说要赶在雨前把毒粮清出来。”
茅棚里堆着半墙的账簿,纸页上的珠砂记号被雨水洇得发蓝。
许兰馨抽出本,见里面画着幅江北水系图,每个支流旁都标着银鱼的数量,像在数着水流过的日子。刘锦煜突然指着其中页,那里用紫叶草汁画着个塘形,轮廓竟和张村的渔稻塘分毫不差。
“这是三年前的图。”老兵往灶里添了把稻秆,火星溅在珠砂佩上,映出上面刻着的“守”字,“李都头说,当年修这塘时,特意请了张村的老木匠看风水,说水土连着的地方,稻子才能长好。”
半夜落起雨时,银鱼们突然往茅棚外游。
许兰馨披衣出去,见鱼的尾鳍拍打的水花溅在粮仓的木柱上,柱身竟渗出淡红色的水。她摸出随身携带的紫叶草,汁液涂在木柱上,立刻显出密密麻麻的蛀洞,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是白蚁。”刘锦煜举着火把凑过来,火光里见柱脚堆着层碎木屑,里面混着几粒带霉斑的稻种,“它们把毒粮拖进柱洞里做巢,再往粮窖里打隧道。”
银鱼们突然往粮仓后的土坡游,坡上的草正往下滴水,水珠落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水流,顺着蚁洞往深处淌。许兰馨跟着水流走到棵老槐树下,见树根处的泥土在动,扒开来看,里面藏着个铁环,环上缠着的稻秆浸着珠砂,和张村石碑上的纹路一致。
“这下面就是粮窖。”她握住铁环往上拉,石板掀开时,股苦杏仁味涌出来,惊得银鱼群突然往水面跳,“李都头说对了,毒粮果然藏在这儿。”
粮窖里堆着半窖的麻袋,袋口露出的稻种上,霉斑里掺着的红粉被雨水打湿,在地上晕出片暗纹,像张渔网。
许兰馨往袋里撒了把紫叶草籽,籽儿落地就发了芽,根须顺着红粉蔓延,竟在窖壁上画出幅银鱼图,和《渔稻记》里的插画重合在处。
“这些鱼是活的!”刘锦煜指着根须缠绕的地方,那里的银鱼纹正在微微颤动,像要从土里游出来,“紫叶草能引着银鱼找毒粮,就像在张村时样。”
+天蒙蒙亮时,李都头带着弟兄们回来了。他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怀里的账本,纸页上的珠砂记号被血浸过,显出更深的红。“清出十二窖毒粮,”他往窖里扔了把新稻种,银鱼们立刻围拢过来,“就是这土太板结,新稻种怕是不好扎根。”
许兰馨蹲下身抓了把土,见里面混着细小的沙砾,像被人故意掺过。她往土里埋了粒张村的稻种,再浇上掺了紫叶草汁的水,谷壳竟在众人注视下裂开,芽尖顶着层珠砂破土而出,像戴着顶小红帽。
“这土得先养。”她把《渔稻记》里的育土法指给李都头看,书页上的银鱼鳞粉在晨光里闪着光,“用银鱼的粪便混着塘泥,再种上紫叶草,等草根把土松开,稻子就能长了。”
老兵突然指着远处的水面,那里的银鱼群正往个方向游,尾鳍搅出的水纹里,浮出片稻叶,叶尖卷着块碎布,上面绣着半朵稻花。“是南边来的船!”他往岸边跑时,怀里的陶罐晃了晃,里面的稻种顺着罐口滚出来,落在地上竟长出细芽,跟着银鱼游的方向往南伸。
乌篷船靠岸时,苏文渊正往岸上搬书箱。他长衫上的草屑沾着珠砂,见了许兰馨就举起本账册,“江南巡抚的同党都抓了,这是他们藏在江北的地契,上面记着所有囤粮的田亩。”他指着其中页,那里用银鱼鳞粉画着个“丰”字,“老木匠说,把这字刻在新石碑上,江北的稻子就能年年丰收。”
雨停时,众人往田里撒紫叶草籽。银鱼们衔着籽往水深处游,尾鳍扫过的地方,草籽立刻发了芽,紫色的叶片在水面上连成片,像铺了层花毯。小姑娘托人捎来的小鱼苗己经长大,脊骨上的红线在水里舒展,画出条从张村到江北的水路,线上的每个渡口都长着新抽的稻穗。
许兰馨坐在新修的塘埂上,翻着《渔稻记》,苏文渊刚画好幅新插画:江北的粮仓旁,银鱼们正往土里钻,尾鳍带出的珠砂在地上拼出“春”字。她往塘里扔了粒张村的稻种,谷壳沉下去的地方,突然冒出圈银白的水花,像有鱼在下面接住了它。
刘锦煜往塘边的石碑上浇了瓢水,青灰色的石面上,“渔稻共生”西个字正顺着石纹蔓延,笔画里嵌着的银鱼鳞在阳光下闪着光,和张村的石碑遥相呼应。“老木匠说,这碑得让银鱼养着,”他指着碑顶的“年”字,那里己经长出层青苔,沾着的珠砂像嵌在绿绒里的红宝,“等青苔长满了,江北的稻子就该熟了。”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他们正跟着老兵往田里撒稻种,珠砂混着谷粒落在地上,引得银鱼们跳出水面去接。许兰馨看见粒稻种落在鱼背上,被带着往塘中央游,那里的紫叶草正开着细碎的花,香气混着稻花香飘得很远,像张村的春天跟着来了。
她把《渔稻记》揣进怀里,书角的银鱼鳞粉蹭在衣襟上,像撒了把星星。风从南边吹来,带着黑风口的潮气,吹得塘里的银鱼突然往南游,尾鳍搅起的涟漪里,浮出颗颗的谷粒,壳上的纹路己经印上了江北的水土痕。
许兰馨知道,等秋收时,这些稻种会长成沉甸甸的穗,穗上的珠砂会像张村的那样红亮。而银鱼们会顺着水脉游回去,把江北的丰收告诉张村的人,就像它们当年衔着珠砂,把公道从黑风口带到人间一样。
夕阳落在碑上,把“年”字染成金红色。许兰馨望着水里的鱼群,突然看见它们排着队往张村的方向游,尾鳍在水面上拖出的珠砂线,像条永远不会断的路。她知道,只要水土还连着,银鱼还游着,张村的稻花香就会飘到所有需要希望的地方,一年又年,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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