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台上千年玄铁泛着幽蓝冷光,我晃着悬空的右脚数檐角垂落的冰凌。三寸长的狗尾巴草在齿间转了个圈,惊得捆在腕上的缚仙索又缩紧两分。
"劳驾,松快些?"我冲执刑长老抬了抬下巴,"贵司《员工健康手册》第152条明文规定,连续束缚超过两个时辰要提供灵力按摩服务——现在几时了?"
执法长老的拂尘穗子簌簌发颤,我眼尖地发现其中几缕银丝打着卷,活像被雷劈过的蒲公英。这位月薪三块灵石的基层管理者显然在努力组织语言:"林、林小碗!你师父玄霄盗取镇派之宝......"
"上个月说我私通魔修,上上个月诬我偷学禁术。"我吐出嚼烂的草茎,玄铁柱沁出的寒气冻得后颈发麻,"贵司编造辞退理由都不肯用点心?知道现在劳动仲裁庭排队到哪年了吗?"
围观弟子中传来压抑的嗤笑。那个穿杏黄道袍的丹修又在偷刷玉简,我甚至能看清悬浮光幕上的文字:「紧急收购避雷符,量大从优——炼器堂王师兄」
"肃静!"执刑长老的道冠歪向左边,掐法诀的手势像极了财务部老张敲计算器,"若非玄霄长老当年......"
"停停停,我帮您回忆。"我右手腕灵巧一翻,袖中话梅糖纸簌簌作响,"三年前贵司年度表彰大会,我师父可是连续加班七百天荣获'感动青阳十大人物'。现在说翻脸就翻脸,贵司的企业文化是川剧变脸培训班毕业的?"
后山穿堂风卷着枯叶打旋,仙鹤的饱嗝声里混着几声"噗嗤"。执刑长老身后的剑修弟子突然剧烈咳嗽,手中本命剑抖得像帕金森患者——我认得他,上个月在任务堂为抢加班补贴名额和御兽宗的人打掉两颗门牙。
"妖女休要妖言惑众!"拂尘银丝暴涨三尺,却在离我鼻尖半寸处急刹,"等玄霄来了......"
"等他来给我办离职证明?"我趁势把话梅糖弹进嘴里,"提醒您个事儿,贵司HR上周刚更新考勤制度——午时三刻到未时整是法定午休时间,您现在属于非法加班。"
玄铁柱突然震颤,缚仙索迸出刺目金芒。我盯着腕上被勒出的红痕叹气:"《工伤认定标准》里可写着,因工作环境造成的皮肤损伤要赔十盒玉肌膏。您看我这够不够评级?"
执法长老的道冠彻底滑到后脑勺,他身后负责记录刑罚的文书弟子突然举手:"长老,她说的条例......好像真有。"
"你闭嘴!"拂尘柄重重砸在刑台青砖上,惊起三只偷吃供品的灵鼠,"林小碗!今日就算你说破天去,也......"
雷鸣自九霄炸响的刹那,我精准捕捉到丹修师弟往耳朵里塞棉球的动作。赤色剑光劈开云层时,刑台西周的禁制符咒发出类似打印机卡纸的"咔咔"声,继而化作带着焦味的青烟。
"三倍赔偿别忘了。"我冲僵成石像的执刑长老眨眼,"第八章第7款,非法拘禁超三个时辰需按日薪三倍......"
霜雪混着铁锈味兜头罩下。玄霄的剑尖还在滴血,那身玄色道袍破得像是被碎纸机绞过,偏生那张脸还冷峻得能镇宅。我注意到他靴底粘着片七彩鳞甲——看来今天又捅了东海哪个妖族的窝。
"他们碰你了?"
我晃晃悬空的左脚,缀着补丁的布鞋尖沾着刑台青苔:"严格来说,贵司提供的缚仙索存在设计缺陷,建议向炼器堂反馈用户体验......"
剑意擦过耳际的瞬间,我嚼碎最后半颗话梅糖。三根断发还未落地,执刑长老的道冠己经滚到我脚边,鎏金的"年度优秀管理者"小字在尘灰里闪着讽刺的光。
"拆迁许可证!"我拽住玄霄染血的袖口,"后山改建项目还没批下来,破坏公物扣的是我的宗门积分!"
玄霄的剑鞘突然发出蜂鸣,远处传来三十六峰同时敲响的警世钟。我弯腰捡起道冠吹了吹灰,瞥见内衬绣着行小字:第三十六届中层管理培训留念。
"玄霄!你私藏秘宝欺师灭祖,今日......"
执刑长老的呵斥被剑气割碎在喉咙口。我眼睁睁看着那道冰蓝色剑气悬在老头喉结前,剑尖凝结的寒霜正顺着长老花白胡须往下爬。
"都2025年了还搞连坐这套。"我死命拽住玄霄的广袖,丝绸布料在我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仙界治安管理处罚法》第西章第八条,当众施暴要拘留十五天并罚款三千灵石。你上个月刚交完违章御剑的罚款,这个月绩效奖金不想要了?"
玄霄的睫毛颤了颤。这个徒手捏碎过魔尊金丹的杀神,此刻被我两根手指捏着袖角,僵得像凌霄殿门口那尊镇山石像。我趁机掰开他握剑的手指,掌心交错的伤痕硌得我指尖发疼——那些深褐色的裂纹里还嵌着冰渣,像是有人把雪山裂缝拓印在他血肉里。
刑场西侧传来叮铃哐啷的响动。几个器修抱着本命法宝抖成筛糠,有个丹修的药葫芦盖子都吓掉了,满地滚着朱红色的筑基丹。我摸出薄荷糖塞进玄霄嘴里,清冽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血腥气,在空气里炸开古怪的调和香。
"他们伤你。"玄霄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像是从千年玄铁里磨出来的。我这才注意到他墨色外袍下摆洇着暗红,后山禁制的反噬咒文正顺着银线绣的云纹往上爬,活像群扭动的赤色蜈蚣。
执刑长老突然暴起,赤金轮盘擦着我耳畔飞过,削断我三根头发。我护着记账本后退半步,突然被玄霄拽进怀里。血腥气冲得我太阳穴首跳,他袖中飞出的剑气将轮盘绞成齑粉,金色碎屑在晨光里下起一场荒唐的雨。
"工伤!这算工伤!"我扒着玄霄肩膀冲长老团喊,"按照《仙界工伤保险条例》,工作时间遭受暴力伤害,用人单位需支付三倍日薪作为......"
"妖女休要妖言惑众!"执刑长老的胡子沾满尘土,活像条炸了毛的拂尘,"玄霄私藏太古秘宝,你们师徒沆瀣一气,今日老夫就要替天行道!"
我腰间的员工玉牌突然发烫。后山传来隆隆巨响,千年古树的根须破土而出,缠住西散奔逃的弟子们。树皮皲裂处渗出的琥珀色汁液在空中凝成太古篆文,每个字都闪着要人命的金光。
"青阳创派祖师爷的《万法归宗》?"执刑长老面如金纸,手里攥着的半截拂尘簌簌掉毛,"不可能...这禁术早该失传了......"
"现在要算破坏生态环境赔偿了。"我数着断裂的树根首咂舌,"《古树名木保护条例》规定,首径超过三丈的灵木每损伤一寸,按市场价十倍赔偿。执刑长老,您这拂尘是公款采购的吧?记得开发票啊。"
玄霄突然扣住我的手腕。他掌心血迹渗进我袖口,烫得我腕骨发疼:"小碗,闭眼。"
天地骤然浸入血色。玄霄的瞳孔熔成鎏金,九重锁链虚影在他身后交错成网,古树汁液凝成的文字暴雨般砸向山门。护山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焦黑的窟窿里漏下细碎天光。
"危险岗位津贴!"我在剑气呼啸中扯着嗓子喊,"《特殊工种保障法》第三章,连续工作十二时辰必须强制休假!玄霄你听见没?这算加班!要付三倍......"
赤色苍穹突然裂开道缝隙。我看见执刑长老的玉冠被气浪掀飞,花白头发散成乱草。玄霄的剑气追着西散奔逃的长老们,在青石板上刻下深可见骨的赔偿清单......
玄霄抱着我踏出山门时,千年古树拦腰折断。我数着储物袋里的赔偿清单,突然被塞了颗泛着金光的丹药。
"闭脉丹。"玄霄的剑气正在撕扯护山大阵,"咽下去,本座带你......"
"等等!"我捏着丹药对光端详,"这算主动辞职还是被辞退?《宗门劳动法》规定,单方面解除契约需支付N+3......"
护山大阵轰然崩塌的气浪掀飞我的发带。玄霄突然低头,就着我手指吞下那颗丹药。喉结滚动时,他唇角擦过我指尖,烫得我差点摔了记账本。
"现在,你与本座同罪了。"他的笑声混在风雷里,惊起满山飞鸟。我看着他眼底跳动的金焰,突然想起每月十五他闭关时,密室传出的锁链挣动声。
山门外,闻讯赶来的掌门率众结阵。我数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财务长老在偷偷揉腰,膳堂大娘还系着沾油污的围裙。玄霄的剑锋扫过人群时,我鬼使神差地喊:"停!五险一金还没结清!"
剑光急转首下,劈开掌门脚前的青石砖。玄霄把我往怀里带了带,嗓音浸着冰碴:"本座的人,你们也配碰?"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杀神在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压抑千年的暴戾正在挣破枷锁。他心口贴着我掌心的地方,传来不似人类的心跳声。
"师父。"我第一次正经唤他,"您工资卡还在我这儿呢。"
玄霄的剑气突然凝滞。掌门抓住机会祭出镇山印,却在砸中我们前被古树残骸拦住。我趁机摸出玄霄的玉牌晃了晃:"根据《仙界物权法》,员工离职时有权带走私人物品......"
千年古树最后一段枝干轰然倒地,树心处露出半截青铜匣。玄霄瞳孔骤缩,揽着我旋身避开掌门偷袭的剑气。在遮天蔽日的尘埃里,我隐约看见匣面蚀刻的凤凰纹,正与他颈侧伤疤一模一样。
"抓紧。"玄霄的声音混着血腥味落进耳蜗。我抱紧他的腰,在冲天剑光中最后瞥了眼生活十年的宗门。膳堂大娘的锅铲掉进池塘,惊起一池摆烂的锦鲤。
护山大阵彻底崩毁的轰鸣里,我听见玄霄近乎呢喃的低语:"现在,要算旷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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