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海翻涌如浪，弟子们跟着引路仙鹤穿过蜿蜒小径。林小碗缀在队伍最末，青石板上的露水洇湿了裙角也浑不在意，倒是前头穿月白锦袍的姑娘突然驻足，害得她险些撞上去。
"你这人！"锦袍姑娘柳眉倒竖，"没见着我特意停在这儿等师祖召见？"
林小碗慢吞吞退后半步，看见对方腰间晃动的玉髓禁步。那是上个月宗门大比头名的奖赏，听说能助人时刻保持端庄仪态。她揉了揉酸胀的脚踝，索性靠着廊柱坐下："师姐请便，我在这儿等也一样。"
花影婆娑间传来清越鹤唳，玄色广袖扫过紫藤垂枝，惊落几瓣浅紫。玄霄师祖踏着晨雾而来时，正瞧见新弟子们推推搡搡地挤到最前排，唯有个鹅黄衫子的姑娘蜷在廊角打哈欠。
"都挤着当门神么？"玄霄指尖轻叩玉栏，惊得前排弟子慌忙退散。他目光掠过缩成团子的林小碗，"最后那个，过来奉茶。"
正在数地砖缝隙的林小碗愣了愣，慢三拍才意识到在说自己。她捧着青玉茶盏上前，发现玄霄案前己跪着三个奉茶弟子——方才的锦袍姑娘正用灵力温着茶汤，另两人一个研墨一个添香，案几都快摆不下。
"师祖请用。"林小碗把茶盏往空处一搁，垂手退到光影交界处。茶汤在她手里既没凝成莲花也没幻作仙鹤，就是最普通的碧螺春。
研墨的弟子嗤笑出声："这也叫奉茶？"他指间灵光流转，自己奉的茶盏里浮起游龙戏珠。林小碗盯着那缕溢散的灵气，突然想起现代公司年会时同事们的才艺内卷。
玄霄突然拂袖，游龙茶盏应声碎裂。那弟子脸色煞白地跪下，却听他淡淡道："花哨。"
锦袍姑娘趁机奉上自己用寒冰诀镇过的茶汤："弟子特意用晨露......"
"凉了。"
林小碗看着被斥退的三人，低头研究自己指甲缝里的茶渍。忽然听见玄霄问："你的茶呢？"
她指了指案几边缘："在您左手边第三块云纹砖的位置。"想了想又补充："现在应该温的刚好。"
玄霄执盏的手顿了顿。没有灵力加持的茶汤正冒着恰到好处的白雾，青瓷映着紫藤影，倒是比那些花里胡哨的顺眼些。
月华漫过竹帘时，林小碗正趴在温泉池边的卵石上打瞌睡。其他弟子在隔壁汤池运功调息，蒸腾的水雾里飘着各种药草香，倒衬得她这处冷泉格外清净。
"你就打算这么泡着？"玄霄的声音惊得她呛了口水。林小碗抹着脸上的水珠，看见师祖倚在屏风旁，手里抛着块莹白灵石。
"回师祖，弟子在吸收天地灵气。"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实则连打坐姿势都懒得摆。现代社畜谁下班还健身？同理，修仙界社畜下班自然不修炼。
玄霄突然俯身，发梢垂落水面："知道这是什么吗？"
"留影石。"林小碗盯着水波里晃动的倒影，"隔壁汤池的师姐们每人领了三块，说是记录修炼过程供师祖查阅。"
"你为何不领？"
"摄像头底下泡澡算加班，得加钱。"话出口才想起这是修仙界，她清清嗓子找补："弟子愚钝，怕浪费宗门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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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外忽然传来惊呼，隔壁汤池红光冲天。林小碗扒着石壁偷看，只见那位锦袍师姐浑身笼罩在烈焰中——原来她为彰显实力，竟在泡温泉时强行突破火系心法。
"救...救命！"锦袍姑娘的求救声被热浪扭曲。林小碗正要摸鱼溜走，后领突然被玄霄拎住。
"想去救人？"
"想回房睡觉。"
玄霄眼底闪过兴味，弹指间扑灭火焰。浑身焦黑的姑娘被抬出去时，林小碗正把留影石垫在脑后当枕头。灵石硌得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想：这不就是KPI考核把人逼疯的修真版？
半个月后。
紫藤花架下。林小碗数着被淘汰的弟子，发现当初同批十几人只剩自己。玄霄今日换了身雨过天青的袍子，正在煮今年新摘的蒙顶甘露。
"说说，为何能留到最后？"
林小碗盯着茶杯里沉浮的嫩芽，想起上辈子年终述职的恐惧。她决定沿用屡试不爽的糊弄学："都是师祖教导有方。"
"你倒是乖觉。"玄霄推过茶盏，"可知前日为何罚他们去扫剑冢？"
"因为话多？"
"那个卖弄茶艺的，妄图用媚术惑人。那个显摆剑法的，削秃了半山灵竹。"玄霄突然倾身，茶香混着冷梅香扑面而来，"那你呢？"
林小碗悄悄往后挪："弟子...擅长鼓掌？"
"上月藏经阁失窃那天，你在哪？"
"在膳堂试吃新糕点。"
"前日灵兽园暴动时，你在哪？"
"在给仙鹤编睡觉的草垫子。"
玄霄的玉簪突然坠地，泼墨长发散落肩头。按照套路，此刻应有弟子红着脸上前伺候，林小碗却盯着滚到脚边的簪子迟疑——这不属于她的绩效考核吧？
"捡起来。"
她捏着簪子像捏着烫手山芋，突然瞥见玄霄耳后未愈的伤口，结痂的形状酷似月牙。电光石火间，她想起昨夜扫洒时听见的传闻：玄霄师祖每月朔日都会闭关，归来时总带着伤......
"看够了？"
林小碗把玉簪往石桌上一拍："工伤记得报药费。"说完恨不能咬掉舌头，这该死的职场惯性！
玄霄却低笑起来，震得紫藤花簌簌如雨落。他抬手接住一朵坠落的紫云，轻轻别在她鬓角："从今日起，你搬来问心居。"
"做什么？"
"当个会鼓掌的花瓶。"玄霄转身时，林小碗分明看见他唇角未收的笑意，"或者...能提醒本座报药费的人。"
暮色染红最后一缕云霞时，林小碗蹲在廊下给仙鹤顺毛。玄霄临窗的身影映在宣纸上，狼毫挥就的字被暮风吹散在庭院里——
"无欲则刚，倒是块炼心的好材料。"
仙鹤突然啄走她手里的松子，林小碗跳起来追着跑，没看见窗内人久久未移的目光。紫藤花影摇曳，悄然裹住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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