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油要七分滚，毛肚要三上三下。"我扒拉着竹筒里的木炭，看铜锅里的气泡咕嘟嘟顶开辣椒，"师祖您说咱们偷跑出来吃火锅，要是被掌门发现..."
玄霄广袖轻拂，案几上凭空多出个冰玉碗："三百年未出山，倒要尝尝这人间新吃食。"红汤映得他眉间朱砂越发殷红，雪色鹤氅与油腻长凳形成强烈反差。
火锅店突然响起竹梆声，说书人惊堂木一拍："话说三百年前那位暴君，七杀星动时最爱在铜鼎煮活人！"我夹着的鸭血"啪嗒"掉进汤里，偷瞄玄霄——他正用两根筷子跟滑溜溜的虾滑较劲。
"您老要不换个吃法？"我递过漏勺，"这虾滑得用..."
"本座需要你教？"他冷着脸把筷子插进虾滑，灵力微闪间整块虾滑冻成冰坨。邻座老伯突然盯着他腰间玉佩倒抽冷气："七星倒悬纹！是那个暴君转世！"
火锅店瞬间寂静。说书人的醒木骨碌碌滚到我们桌下，玄霄指尖凝起冰霜。我赶紧按住他手腕："工伤认定标准第三条，非工作时间意外事故不算绩效！"转头对人群堆笑："各位，这位是我们云隐宗新研发的傀儡人偶，现在特价八折..."
"可他在用灵力！"面摊跛脚老伯颤巍巍指着玄霄冻结的虾滑。我掌心渗出冷汗，突然瞥见老伯竹筐里的《霸道仙君爱上我》话本，灵光乍现："这是最新款制冷法器！各位父老要是现在办会员卡，免费送暴君同款冰镇酸梅汤！"
人群发出恍然大悟的叹息。我拽着玄霄冲出火锅店时，听见小姑娘兴奋的尖叫："娘！我要那个会做冰沙的暴君傀儡！"
戌时的更鼓撞碎暮色，长街倏然亮起千万盏花灯。我蹲在面摊后揉着笑僵的脸："师祖您下回偷用灵力，能不能先给徒孙通个气？我编优惠券差点咬到舌头。"
玄霄站在檐角阴影里，月光将他影子拉得修长。面摊老伯收摊时木凳"咣当"倒地，他袖中飞出一道银光。老伯突然踉跄两步，惊愕地摸着膝盖："我这老寒腿...怎么暖融融的？"
"师祖，您人设崩了。"我捻着竹签上的糖葫芦，看那缕灵力像小鱼钻进老伯裤腿，"说好的冷酷无情大魔头呢？"
"本座只是嫌他走路太吵。"玄霄甩袖要走，绣着暗纹的衣摆却被糖葫芦粘住。我憋着笑扯下糖丝："工伤补充条款第八项，见义勇为可抵扣绩效考核。不过您这灵力..."我盯着他苍白指节上转瞬即逝的冰裂纹。
花灯骤亮打断我的话。玄霄突然驻足，满街光影在他眸中流转成星河。卖灯老妪殷勤招呼："公子给娘子买盏灯吧，鸳鸯灯并蒂莲灯..."
"要那个。"玄霄指着角落积灰的竹筐。老妪面露难色："这是按客人要求做的咸鱼灯，本要拿去..."话未说完，玄霄己弹指飞出银锭。
我僵在原地看他拎起咸鱼灯，鱼眼处两颗夜明珠幽幽发亮。"师祖，这鱼怎么长得像我洞府门口晒的那条..."
"挂好。"他指尖轻点，十几盏咸鱼灯飘成星阵将我围住。夜风掀起他束发的鲛绡，我忽然发现他耳尖泛红："本座洞府的照明法器。"
...
河灯顺水漂成流动的银河，我拖着咸鱼灯阵挤过人群："师祖，这灯阵在吸收月光！"夜明珠映出灯骨上暗藏的符咒，玄霄的侧脸在光影里半明半暗："三百年前本座用七星灯阵逆转生死，如今倒被你当成玩具。"
花灯突然齐齐转向，映出河面倒影中的异象——七颗星子诡异地垂向水面。玄霄广袖翻卷，灵力化作银链拽住即将倾斜的星斗。我腰间玉佩突然发烫，浮现出与玄霄佩玉相同的七星纹。
"师祖，这是不是您说的那个...加班费结算凭证？"我试图用糖葫芦去够星影，却被灵力震得后退。玄霄接住我时，灯阵轰然炸成漫天流萤。夜风卷着他压抑的咳嗽，我嗅到冰裂纹里渗出的血香。
"师祖您快把这堆咸鱼灯收起来！"我扒拉着头顶乱晃的鱼尾灯，"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海鲜摊成精了..."
玄霄指尖勾着灯绳，霜色广袖扫过糖画摊子："三百年前本座出征，战旗便是咸鱼图腾。"他突然驻足盯着转糖画的老人，琥珀色的糖浆在铁板上拉出凤凰图案。
我咬着新买的芝麻饼含糊道："您老该不会要说...唔...当年用糖画破过诛仙阵？"
"本座是说——"他猝然俯身，发梢扫过我沾着糖渣的嘴角，"这凤凰画得比玄天宗的护山神兽胖三圈。"热气呵得我手抖，芝麻饼"啪"地糊在他衣襟上，糖浆在银线绣的云纹里亮晶晶反光。
卖糖画的老头突然激动拍腿："公子好眼力！当年暴君坐骑确实是只三百斤重的火凤凰！"我眼看着玄霄额头青筋首跳，抓起旁边的糖人往老头手里塞钱："老人家这是新出的哑巴糖，您快尝尝！"
河畔突然传来叫卖声："活鱼灯！会吐泡泡的活鱼灯！"玄霄拎着我后衣领就往桥头走，腰间玉佩撞得咸鱼灯叮当响。小贩殷勤举起鲤鱼灯："公子看这鱼眼，用的可是南海夜明珠..."
"赝品。"玄霄屈指轻弹，鱼眼突然疯狂转动，"本座洞府夜明珠遇水化雾，哪像这..."话没说完鱼嘴"噗"地喷出墨汁，把他雪色衣摆染出朵朵黑梅。
我憋笑憋得发抖："工伤条款第...哈哈哈...第三十六项，工作期间形象受损可申领新制服..."突然被他用咸鱼灯挑起下巴，夜明珠映得他眸中星河流转："想要哪种赔偿？本座把这条街买下来给你喷墨玩？"
桥头突然传来熟悉的鹤唳，十二盏青玉宫灯破云而来。掌门师姐的声音裹着灵力炸响："玄霄师祖！您带着小碗在凡间赊了糖画摊三十文、面摊五碗辣油钱、还抵押了本门镇山玉佩！"
我摸着突然消失的腰间玉佩傻眼，玄霄淡定掸去衣襟芝麻屑："本座留的是天枢峰食堂饭票。"他广袖翻卷带我腾空时，一串咸鱼灯挂在了掌门宫灯上，夜明珠在云海里晃出流星般的光带。
"师祖，"我在呼啸风声里大喊，"下回偷溜记得开发票！"
宫灯转过第七座山峰时，我看见他袖口渗出的冰裂纹正在吞噬星光，像极了火锅店里沸腾的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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