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塔第七层传来锁链断裂声时，我正坐在值班室嗑瓜子。从储物袋摸出个荧光棒晃了晃，暗红符咒映得石壁鬼气森森。
"林师侄倒是好兴致。"
三个白胡子老头堵在门口，中间那个袖口绣着金线，笑得像月末发工资前的部门经理。我默默把瓜子壳扫进写着"高危垃圾"的竹篓，心想这个月全勤奖又要泡汤。
"听说玄霄师祖昨日传你到清虚洞讲经？"左边长老的拂尘在石桌上敲出脆响，"可曾提起要闭关突破？"
我把值班记录本往他面前一推："您看，辰时三刻巡查三层，巳时加固五层封印，午时......"
"少装傻！"右边长老突然拍案，桌上的符咒哗啦啦掉了一地，"你以为装聋作哑就能躲过？镇魔塔当值可是要签生死状的！"
荧光棒在掌心转了个圈，我数着墙上裂缝慢悠悠开口："加班费给灵石吗？工伤险包复活术吗？五险一金都交不齐就想让人卖命......"抬头对上三双冒火的眼睛，我真诚建议："要不您三位亲自去问玄霄师祖？他昨天夸我泡的茉莉花茶不错来着。"
石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塔底魔物磨牙声。金线长老眼角抽搐着甩袖离去时，我摸出备用的瓜子继续嗑——自从发现这些千年老妖怪根本不懂劳动法，应付起来倒是比甲方容易多了。
镇魔塔第七层的水漏指向亥时三刻，我数着墙砖裂缝等待换班，青砖上歪歪扭扭的"戌时三刻到此一游"还是三个月前用发簪刻的。怀里的热水袋突然发出漏气般的哀鸣，符纸封印的暖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啧，后勤部采购的残次品。"我对着铜漏投射在墙上的阴影比划，"等亥时的月光移到第三道砖缝，就能下班......"
整座镇魔塔毫无征兆地抖了三抖，青砖缝隙里的陈年香灰簌簌落在道袍前襟。我手忙脚乱去接半空乱飞的值班日志，纸页间夹带的糖炒栗子哗啦啦撒了一地——上个月替膳堂师姐代班换来的加班补贴。
玄色衣袂挟着霜雪气息掠过满地狼藉时，我正趴在地上抢救被栗子壳压住的朱砂笔。视线顺着暗绣云雷纹的袍角往上，正对上一双凝着寒星的眼眸，对方腰间青玉茶盏挂件撞在镇魔锁上，发出催命般的叮当声。
"玄、玄霄师祖安好！"我以扭曲的姿势举起值班日志，"这是今日异常情况记录，需要您签......"
冰凉指尖突然抵住我额间，尚未出口的"签字确认"被冻在舌尖。玄霄广袖扫过满地栗子壳，那些圆滚滚的罪证立刻排成整齐方阵滚回墙角。他垂眸凝视纸页上歪歪扭扭的"戌时三刻塔顶疑似乌鸦筑巢"，指节在"建议后勤部加强驱鸟措施"处轻轻叩了叩。
"他们让你监视我？"清冷嗓音混着塔底冰棱碎裂声，震得我手中朱砂笔又掉下两滴红墨。
我盯着他腰间晃动的挂件，昨夜被迫当茶艺师的记忆突然复苏。当时这枚青玉茶盏就悬在我鼻尖三寸处，玄霄用剑气逼我背《九转烹雪诀》的模样，活像营销总监凌晨三点抽查周报。
"师祖明鉴，"我摸出袖中吃剩的糖渍梅子，"弟子连内门食堂菜单都背不全。"蜜饯纸包上的"勤勉修行"印章还沾着油渍——这是上周帮膳堂试吃新菜换来的摸鱼福利。
镇魔塔突然剧烈晃动，玄霄的冷笑还凝在空气中，三道黑影己从塔顶俯冲而下。我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应急符咒，却抓了个空——昨儿替外门弟子顶夜班时，全换成安神符垫在枕头底下了。
"玄霄！你私放塔中......"金线长老的怒吼裹着魔气砸来，我缩在墙角努力降低存在感，热水袋残存的暖意却突然暴涨。玄霄的结界无声笼罩周身，他左手结印镇压魔息的姿态，像极了财务总监边开视频会议边批报销单的熟练。
当银索将最后一位长老钉在镇魔碑上时，我散落的梅花簪正巧滚到他靴边。玄霄弯腰拾起的动作行云流水，簪尖擦过我耳际的力度却莫名让我想起HR调整考勤机时的精准："这般愚钝，倒省得被人当枪使。"
镇魔塔的朱砂符咒在子夜泛着血光，我蹲在青砖地上用断簪蘸墨汁，工整写下"热水袋报废事由：戌时三刻协助金线长老镇压赤炎魔尊期间，因该魔尊质疑'凭什么你们正道就能用热水袋而我只能睡岩浆'发生肢体冲突......"
"咔嗒。"
玄色云纹锦靴碾碎我脚边的碎瓷片，那截沾着魔血的调岗令被灵火舔舐成灰烬时，我盯着他腰间鎏金错银的茶匙，突然想起上月被借调到丹鼎峰试药后狂吐三日的惨痛经历。
"师祖，根据《清虚洞弟子权益保障条例》第三章第五条......"
我摸出皱巴巴的羊皮卷刚要展开，诛仙索突然擦着耳际钉入石壁。玄霄广袖间松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他拎鸡崽似的把我提起来："现在起条例由我重写。"
我蹬着腿试图摸回玉簪残骸："那至少先签劳动合同！"话音刚落，镇魔碑轰然炸裂的碎屑擦过发梢，玄霄的护体罡气在漫天烟尘中泛起涟漪。他掐诀的手顿了顿，霜雪般的侧脸转过来："什么同？"
"就是工作契约！"我被罡气裹挟着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茶盏溢出的茉莉香，"包食宿是基础，每月休八天，加班费每小时三颗灵石，试用期不得超过......"
诛仙索突然勒住我的嘴。玄霄御剑掠过坍塌的塔尖，下方传来金线长老气急败坏的吼声："玄霄你抢人也讲点规矩！"回应他的是三道贯入地脉的冰棱，我听见头顶传来凉丝丝的嗓音："本座的规矩就是规矩。"
晨雾漫上流云峰时，我裹着沾满露水的弟子袍，看玄霄用剑尖挑开《清虚洞工作守则》。他眉间朱砂印在灵火映照下跳了跳："第三十九条，禁止用弟子试药？"
"上回帮玉虚真人尝新丹方，他居然说腹泻是排毒！"我往炭笔哈了口气，在"第西十六条"后面补上小字："包括但不限于让员工试吃可疑菌菇。"
玄霄的银靴突然踩住羊皮卷边缘。我顺着暗金螭纹往上看，他垂落的发丝间漏进一线天光："第五十七条，午膳需保证两荤一素？"
"上个月在镇妖司出外勤，连吃十八天酱菜配馒头！"我理首气壮地掏出发黄的伙食记录，"您看，这都腌出人形咸菜了......"
霜白的指尖突然捏住我下颌。玄霄不知何时俯下身，茶盏里蒸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眉目："若本座不答应呢？"
我望着钉在门框上的诛仙索咽了咽口水："那...那至少给个N+1补偿？"
松香倏地浓烈起来。他广袖翻飞间，我手背突然贴上滚烫的杯壁。"喝了。"玄霄不知从哪变出鎏金小秤，正往茶汤里丢茉莉花苞，"试验品。"
"您这是职场霸凌！"我盯着浮沉的诡异菌丝往后缩，"根据新修订的......"
"双倍灵石。"
"其实偶尔试喝也是修行......"我捏着鼻子灌下茶汤，突然愣住。熟悉的茉莉香混着冰糖清甜漫过舌尖——这分明是穿越前公司楼下奶茶店的味道。
玄霄的银甲在晨光中泛着暖色，他背对我擦拭茶匙，状似无意道："昨夜在镇魔塔，为何不逃？"
我着杯沿豁口，看灵火烘干的袖口落下点点金斑："跑路费太贵啊仙尊，您不知道现在御剑飞行的油价涨得多离谱......"
流云被朝阳染成金红时，我正咬着笔杆纠结"孕期产假"要不要改成"孵化假"。玄霄的茶盏突然叩在新增的"第八十一条"上，漾开的水渍恰好圈住"禁止强迫员工给灵宠铲屎"。
"明日把《仙界劳动法》默写百遍。"他转身时，大氅扫落我发间沾的茉莉花瓣，"酉时前泡好二十种茶样——用你那个...奶茶配方。"
我对着他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竖起羊皮卷，最新补上的条款在日光下晕开墨香："第一百零八条，甲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克扣下午茶点心......"
诛仙索突然从云层里探出头，卷走了我刚藏起的菌菇干。远处传来金线长老气急败坏的叫嚷，而流云峰顶的晨钟正撞碎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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