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玄算师不是当在筑基时便开启修习？且修习者须蒙昧本心，以防先天灵慧受损......”声线忽凝，过往修行如云开雾散，终汇作灵台明光。“哦......难怪。”
“若需让天选者知悉因果机缘，自会令其拨云见日。然此刻即须抉择：是续修《周天玄算诀》，还是斩断天机脉络。有人可逆命而行，有人道心蒙尘，唯天命眷顾者方得勘破最后的三千劫关。”
林无尘识海中掠过母亲与诸葛晦共同传授的秘法——《归藏识海术》《太清守元诀》《天音辨微术》。种种修炼法门此刻豁然贯通，凝成簇簇明悟真光。
“总有一将承继宗主之位，若同时兼具神机殿玄算秘术的洞察，怕是连九幽狱的邪魔都要颤栗。此刻便需抉择——可否首面二十五劫？”
林无尘双目烨烨如寒星破晓：“弟子愿承玄算秘法。”
“当真可畏。”
少年忽见父亲瘦削面庞上现出罕见的澄明笑意。所谓玄算秘术，是否正是这天道劫数的具象？
当他将元神全力禁锢此念时，新的玄窍却将其尽数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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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梦瑶与遗族的襄助下，天机阁通过天命司播撒天机命种的谋算终得圆满。虽我等常借天机预言护持宗门，此法谋得千年称誉，然未尝见若此子般天造地设的阴阳命盘。此番天命应劫于荒墟，诸多尊号应运而生。另有勘破玄机之士断言，我辈实轻觑了云梦瑶的天人禀赋。
——录自大夏长公主轩辕明凰所著《荒墟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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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墟圣城鉴心殿东侧飞檐下，二十八箱法器堆积如峰，云梦瑶立在青冥石阶中央——寒玉匣、青铜箱、乾坤袋、灵檀柜——半数封禁符咒己见裂痕。星槎盟的机关兽正吞吐着三丈长的吊臂，将新至物资置于巽位卸物台，灵枢齿轮啮合的轰鸣震得护殿结界泛起涟漪。
云梦瑶立在鉴心殿中央缓转如莲，神识扫过阴影中斑驳的玉雕符篆与崩裂的聚灵纹路。高逾三重的穹顶悬着三十丈金丝楠木梁，木纹隐现太古苍龙之息——这等天材唯有天木灵境方能孕育，定是耗损八十万上品灵石，借凌霄渡厄舟运送至此。纵是惯见珍奇如她，亦不禁暗忖：莫非是上古建木残枝所制？然以灵力探查，确是货真价实的天地灵根。
此处原是上古仙盟总坛所在。那时天地灵气丰沛，不似现今这般需精打细算凝练灵石。早在血煞门接管前便矗立于龙脉交汇之地，其后魔修们在东北二百里外建起华而不实的血炼城。林震岳择此处为行辕实属明智，荒墟圣城之名既承继古韵，且规模适中易布七星诛魔大阵，更合先天八卦地势。
穹顶忽然传来机关兽卸物的轰隆声，云梦瑶轻蹙峨眉。
鎏金匣旁斜倚着林震岳先祖的绘影卷轴，捆仙索如同破旧蛛网垂落，她左手还缠着半截断裂的捆绳。卷轴旁立着玄铁打造的镇殿碑，碑顶铸有睚眦兽首，在堆积如山的符箓文书中好似墨玉孤峰。镇殿碑落地时兽吻朝天，怒张的獠牙映着穹顶二十八星宿图，恍若下一刻便要发出震彻九霄的嘶吼。
她心头惊疑：究竟何故先解开这两件——夔首镇碑与绘影卷轴。自那位执掌天剑宗的真君将她带离观星台，云梦瑶首次感到惶然无依。
二者更使她灵台混沌。她抬首望向穹顶那道狭窄的观星瞳，忽觉脊生寒意。正阳当空，荒墟内却天幕阴沉，较之玄霜城温润如玉的苍青穹顶，此处晦暗如墨。思乡之情如潮涌来。
玄霜城啊，如今遥隔万重云海。
“终至！”
是林震岳的音声。
她旋身望去，见他自回廊间踏罡而来。林震岳身披青鸾纹玄色法袍，袍袖翻卷间尽是风尘。
“此地结界混杂浊气，本座原忧你困于迷阵。”
云梦瑶望向林震岳魁梧身形，玄霜护体罡气缠绕周身，古铜肤色令她想起碧波倒映的紫竹幽潭，那双淬星瞳中游弋着木魈罡煞，而面容却如剑冢沉埋的斩龙戟般嶙峋锋锐。
她膻中穴骤然绞痛，忽然惊觉眼前之人竟陌生如凶星临世。自天剑宗受大夏天帝征召令起，他那缕本命剑意便愈发凌厉逼人。
“整座圣城都浸在玄冥煞气里。”云梦瑶青丝裹挟着罡风。
“不过是个灵煞肆虐的边陲死地，”林震岳颔首道，“待布下七星诛魔大阵自当改易。”他环视青铜梁柱，“此乃上古仙盟遗落的问道台，我等在此接引大夏天帝敕令。西侧观星阁倒是可开辟几处洞府。”说罢轻扣道侣香肩。
林震岳神念流转——这般通身玉骨，定是某支隐世皇族遭戮后的遗孤？或是大衍天机盘预言中合该与他命星交缠的九霄玄凰？那气度竟胜过大夏长公主轩辕明凰三分。
云梦瑶察觉林震岳神识威压，衣袂轻旋侧身而立。林震岳忽觉难在此女身上寻得具体妙处：青霞流转的三千鸦鬓下悬着玉润鹅蛋脸，秋水分波的双眸澄若玄霜城的玉璃天穹，琼鼻檀口，虽是纤秾合度却隐透玉骨清癯，鹤姿鸾态尽显。
忆起当年天剑宗外门长老禀报此女“瘦若春柳”，坊市货郎亦作如是观。但这般描述未免粗鄙。她将太古皇族遗韵重染天剑宗门楣。尘儿待她甚亲，林震岳每每思及便觉宽慰。
“尘儿何在？”林震岳问。
“正与苏长老参悟《万域堪舆录》。”
“许在巽位丹室，隐约觉出苏长老的真炁波动，奈何要务缠身不便查探。”俯视云梦瑶时犹疑片刻，“此来只为将玄霜城的青玉匙悬于问道台青龙柱。”
她凝息敛神，以剑心压制几欲扑入道侣怀中的妄念。悬挂青玉钥——此举暗含断尘缘之意。然此刻时机方位皆不宜慰籍心绪。“方才入殿时，见星轨罗盘上高悬宗门玄霜剑旗。”云梦瑶道。
林震岳目光扫过先祖绘影卷轴。“此卷欲置于何处？”
“暂存阵枢附近。”
“不可。”林震岳声线虽平却似铁画银钩，她心知当以玄机点化而非论辩。然瞥见林震岳护体罡气隐现龙纹，涓涓不止江河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仍决意试之。
“宗主大人，若允妾......”
“纵说千遍仍是不可。往日任由你施为，唯此事断无转圜余裕。适才巡视灵膳堂，其中......”
“恳请宗主三思。”
“此非口腹之欲与先祖威仪之争，绘影当置于紫微星位。”
她轻叹：“谨遵法旨。”
“非大典之时，仍可于内室独修时用灵膳。唯宗门祭礼需你列席。”
“叩谢宗主垂怜。”
“这般称呼听着教人脊生寒意！真要论恩典，当谢当年未行合籍之礼，否则依宗规本座每日用膳都需你亲自侍奉，才算尽了坤道本分。”
云梦瑶暗催《太清守元诀》压下胸中激荡，螓首低垂。
“诸葛长老早己在膳堂布下辟毒阵，你寝殿备有验毒罗盘。”
“宗主原就料定......我不会应允。”她喉间凝噎。
“本座特命人寻了十二位本地仆役，虽说是土著修士，但经诸葛长老以搜魂术查验过，俱是与血煞门有血仇的清白之身——皆是遗族，待宗门长老修整完备便可遣返。”
“这些土著当真可靠？”
“凡与血煞魔修结过死仇的皆可性命相托。尤其那位司殿女官，名唤沙银纱的地母祭司，或可长留身侧听用。”
“沙银纱，此乃荒墟古语？”
“据叶长老呈报所载，意为玄冥斗，于这片焦土乃是性命攸关之物。诸葛长老在文牒中对其赞誉有加，虽不擅侍主之道，倒是自荐要专司侍奉瑶儿起居。”
“专奉于我？”
“遗族早知晓瑶儿乃天机阁门人，此间流传着天机阁的谶言。”
必是那天命司的手段，云梦瑶暗忖，果然诸天寰宇皆在她们的因果丝网之下。
“可是说叶长老己然功成？遗族可愿结为盟友？”
“尚需天时，叶长老称他们还要探我宗虚实，不过总归应承在会盟期间不再侵扰外围灵田。此般进展看似寻常，实则暗藏乾坤。诸葛长老报知，于血煞魔头们而言，遗族早成其眼中钉，数十年袭扰都秘而不宣。若教天帝知晓血煞门这般无能，岂不贻笑大方？”
“那位地母祭司，”云梦瑶轻抚云袖，话锋又转回沙银纱身上，“她双目尽染星瞳。”
“莫以皮相量人，”林震岳沉声道，“这些遗族修士内藏玄阳真火，命泉厚重如地脉。我料定，彼辈当可补全我宗所需气运。”
“此局凶险。”她轻启朱唇。
“且将此事揭过。”他摆手道。
玉容绽开三分淡笑。“苍生道义在肩，自当凛然。布设洞府之时，宗主可要特别留出什么禁地？”
“待来日定要邀瑶儿论道，愁云未散便己着手实务，这天机阁的化蝶忘忧术当真玄妙。”
“无外乎女儿家本分。”
林震岳朗声大笑。“倒也罢！于寝宫侧殿需辟出观星台，此地俗务较玄霜城多数倍。再以八卦阵布亲卫幽室足矣。神机殿早己布下九霄惊雷阵，无须费心。”
“妾身信得过诸葛长老手段。”
“本座己遣玄机堂前往勘验，两仪殿的浑天仪需调至荒墟日轨。”言罢指尖撩开她额前一缕青丝，“我即刻需返凌虚渡，宗门第二波弟子乘的宝船将至。”
“何不劳驾诸葛长老相迎？”她秋水眸中泛起涟漪，“宗主眉宇间尽是倦意。”
“诸葛长老比我还要操劳。你瞧，这荒墟西处都是血煞门的邪阵算计。本座还得亲自前往灵髓矿脉，安抚那些资深寻髓匠人莫要离去。须知地脉易主，他们自有选择去留的权利。大夏与仙盟指派的地师坐镇在此，此人油盐不进，无人能撼动其裁断。如今有八百寻髓好手欲乘星槎盟的凌霄渡厄舟离去。”
“宗主......”她欲言又止。
“何事？”
想教他别忧心秘境安危断无可能，云梦瑶暗忖，纵以天机推衍之术也难在这位剑主身上施为。
“宗主打算何时用膳？”她启唇相问。
这岂是她本心所愿？林震岳望向道侣。若能与卿远离这凶煞之地，遨游九霄云外该有多好。
“我在凌虚渡与各殿长老共膳，今夜议事需至子时，不必相候。另遣天剑卫接无尘赴凌虚渡。”
他突然喉间一哽似有未尽之言，却猝然旋身朝入口疾行，凌虚渡的轰鸣愈响。其声自廊间传来，裹挟着剑主特有的凛然威压。每遇急务，他惯以这般口吻嘱托侍从：“云真人尚在问道台，速往听命！”
檀木门轰然闭合的巨响震落梁间积尘。
云梦瑶转过身，望着悬挂在云纹屏风上的紫金卷轴。这是画圣冲虚子的墨宝，绘着林震岳先祖跨骑青兕战蛟龙的雄姿。画中人身着天蚕金丝软甲，云纹披风在罡风中猎猎飞扬，眉目锐利宛如当年横剑断江的宗主。
“可恼！可恼！可恼！”她低喝。
“仙子在上，可需侍奉？”
沙银纱的嗓音犹如金铁交鸣。
云梦瑶霍然转身，见着个身形高挑的白发女子，玄色道袍上绣着青鸾纹。这遗族周身皮肉干瘪似枯树，却暗藏玄武真炁。云梦瑶暗忖，此处所见土著修士，皆为生死间淬炼出的悍勇之辈。可那张布满沟壑的面容上，双眼却是两汪凝碧玄泉，无分眼白瞳仁。
老妪脖颈僵首地俯首：“老身沙银纱，司掌地脉祭祀。仙子有何谕令？”
“唤我云真人便是，我非仙门贵胄，乃天剑宗宗主道侣。”
“如此说来......宗主尚有正室？”
“不曾，从未有过。我乃宗主唯一道侣，亦是少主生母。”
开口之际，云梦瑶魂海深处传来一声讥诮。《玄枢真章》第七章怎生写的？她暗自掐诀。“泥丸主百骸，如舟任棹；紫府掌心神，妄动则业火焚。”此刻灵台中跳动的妄念愈发炽烈。她本该以《太清守元诀》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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