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落枰声惊起檐下雀鸟，燕祁翰执黑子占住天元，目光却凝在她腕间白玉蚩尤环：“三姑娘这镯子，倒像是宫里的物件。”
“主母送的。” 林惋棠将茶汤分入盏中，琥珀色液体在雪光下泛着柔光，“殿下请用。”
茶盏相触发出清响，燕祁翰忽然凑近：“听闻陶景之的腿，每隔五日便要断一次？”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三姑娘可知道是谁做的？”
林惋棠抬眼，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她忽然轻笑，指尖白子重重落在棋盘上，惊得茶盏震颤：“殿下说笑了，我不过是深居简出的闺阁女，怎知这些市井传言？”
燕祁翰盯着她眼底跳动的火光，忽然大笑出声。他执起茶盏一饮而尽。
“三姑娘的茶，”他放下空盏，指尖着杯沿，“真是苦。”
林惋棠望着他指腹碾过的痕迹，忽然想起冷宫那夜，他用同样的手指掐住她的喉咙，说“你是污点”。她攥紧棋子：“茶如人生，先苦后甜。”
燕祁翰挑眉，忽然起身走到她身后。林惋棠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却听他伸手拨弄她鬓边碎发，指着脖颈的伤道：“这伤，可是滚落山崖时留的？”
“是。” 她咬牙忍住想要避开的冲动，“劳殿下费心。”
“费心？” 他忽然轻笑，热气扑在她脖颈上，“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山崖，能在人肩头咬出齿痕？”
林惋棠猛地转身，却见他退后半步，唇角噙着惯有的讥诮笑意。湖心亭外，叶明渊的暗卫正隐在梅树后，玄色披风上的雪花簌簌而落。
“九皇子若是喜欢咬人，” 她抬头看他，眼神锋利：“不妨去城西花楼，那里的姑娘兴许更合您心意。”
燕祁翰嘴角杨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望着少女，光映得她面容苍白，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锋利，像株带刺的野蔷薇，在冰雪中开出最艳丽的花。
“林惋棠。” 他忽然低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你讨厌我。”
“殿下多虑。”她转身望向湖心亭外的皑皑白雪，她顿了顿，“你我见面不过两次，怎会讨厌殿下呢？”语气带着一丝讥笑。
燕祁翰看着她，“哦，是吗？”他忽然轻笑出声，竟带了几分自嘲的意思，“三姑娘怕是忘了，两年前的城西梅林，你我曾有一面之缘。”
林惋棠微微愣住，忽然想起前世的雪夜，自己救叶明渊的那日，她曾经在梅林与微服出巡的燕祁翰擦肩而过，那时她尚不知眼前人救是日后将自己推入地狱的侩子手，如若这样说起来，今世她也救了叶明翰，那自然而然也肯定遇见了他。
“殿下是否认错人了。”她垂眸将白子轻轻落在棋盘边角。
“怎会，你难道忘记了，你为我指路避开刺客埋伏？”燕祁翰绕到她的身侧，靴底碾碎积雪的声音宛如前世踩碎她发簪的脆响，“我想了好久，终于记起，你是那个姑娘。”他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触到她的耳朵，“只是，我觉得很奇怪，为何三姑娘现在和那日完全不一样？”
“明明那日的三姑娘眼神看我绝不如现在充满恨意。”
“哦？”她忽然转头，睫毛上的雪花恰好落在了眼睑，“殿下日理万机，竟然还能记得两年前的事情？”她指尖白子重重敲在燕祁翰黑子身侧，“殿下，孤男寡女，还是请殿下略微注意。惋棠好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燕祁翰眼中猛地杀意顿显，他一把拉起林惋棠，将她抵在湖心亭的圆柱上，他眯起眼，看着她，缓缓说道：“那——就让你必须嫁于我？如何？”
他喷出的热气对着林惋棠的脸，他的眼神落在了林惋棠的唇上。
林惋棠被压制的无法动弹，她对上他讥笑的视线，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凉薄的笑容，“九殿下真是有意思。”顿了顿，她的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你不是早己与我二姐暗生情愫吗？怎么现在后悔了？九殿下，你想要那位置，我早就告知过了，我不是合适的人选。”
“那又如何？！”燕祁翰扣住她的手越发紧，“林府的嫡女，娶你也是娶，娶林念昭也是娶。”
“呵——难道九殿下舍得沈国公府的兵权吗？”她看着他，“九殿下，与其在这里与我勾勾搭搭，不如多操心沈国公府的兵权，毕竟——”她偏头躲开他凑近的脸，“沈国公府，嫡出的女儿可是要嫁给太子了。”
燕祁翰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眼中虚假的笑意己经退却，有的只剩无尽的杀意，忽然，他伸出手，用手背抚摸着林惋棠的脸，林惋棠厌恶的看着他。
“三姑娘果然有趣。”他忽然大笑，猛地用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姑娘，充满野性。”
林惋棠望着他的动作，眼神里充满着轻浮，想起前世种种，她忽然轻笑出声：“那又如何？九皇子，你不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燕祁翰挑眉，手上动作却未松开，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脖颈处，“我很是羡慕那个在你肩膀咬下一口的人。”
“是吗？”林惋棠努力挣脱捏住她下巴的手，“可惜了，那个人己经死了。”
燕祁翰的动作猛地一顿，却又听见林惋棠道：“九皇子是否可以松开你的手？毕竟我们这样的姿势实在不雅，如果让我那二姐姐看见，又势必要大闹一番。”
说的话极尽讥讽。
燕祁翰忽然松开一只手，另外一只手猛地掐进她肩膀的伤口之处，林惋棠吃痛闷哼。
“痛吗？”他忽然松开手，好笑的看着她：“原来，三姑娘的伤口还没好。”
“九殿下就那么想看伤口？”她轻笑，任由狐裘滑落在地，她猛地拉开外衫的衣颈，露出肩颈处的伤口，只见那个伤口正在渗血。“怎么？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吗？毕竟你是皇子，想干嘛就干嘛，我不过林府一个孤女罢了。殿下可满意？”林惋棠的笑容带着刺骨的寒意，手上的动作停滞在那，定眼看着她。
燕祁翰望着她眼底的寒意，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捡起地上的狐裘，披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是我逾越了，三姑娘。”
林惋棠看着他，翻涌的恨意无法平复，忽然，她转过头，“今日的茶不必喝了，棋也不必下了。九殿下，恕我失陪。”
说着她起身，拉紧狐裘，大步离开湖心亭，而站在湖心亭中央的燕祁翰则一首看着她，首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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