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在半个时辰内便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国公府。他几乎是被沈国公半拖半拉着，脚步仓促地进了沈清如的厢房。待他稳下心神，开始为沈清如诊脉，一时间，厢房内安静的可怕。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两盏茶的工夫也过去了，他才终于神色凝重地从厢房内退出。
“沈国公爷，林夫人中了毒。”他打开药箱，“我对毒药实在并无研究，我建议沈国公爷赶快去请药王阁的江大夫来。”
话音刚落，匆匆赶来的林承南大步走进门来，听闻是中了毒，脸色铁青。“谁干的？！国公府守卫森严，毒药是如何进的内宅？”他的质问声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站在正厅的林惋棠垂眸望着地上的血污，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沈国公此刻己经镇定了许多，只是眼底埋藏着巨大的阴翳，他沉声道：“先派人快马去药王阁请江大夫，务必将人安全带到。”转头又对管家吩咐，“封锁国公府，彻查府中所有人，任何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 管家领命匆匆而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沈国公，我也随同一起去江大夫吧。”林承南似乎并未打算进去看沈清如，踏入厢房的脚步收了回来，远处的林惋棠将一切尽收眼底。
“林姑娘，你说江大夫会来吗？” 燕霄澜的声音混着风雪拂过耳畔，他望着正厅方向涌动的人群。
“为何不来呢？” 林惋棠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风雪中清晰可闻。她望着远处门廊下匆匆掠过的白衫身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抹白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月白袖口沾着星点雪花，正是药王阁江语山的打扮。
果不其然，当江语山跟着林承南踏入正厅时，厅内的喧哗声骤然低了几分。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与林惋棠相撞。她的面上是一派冷漠，唯有眸子深处藏着一丝玩味，像是冬日湖面上未化的薄冰，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暗涌。
江语山垂眸避开她的视线，林承南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江大夫，麻烦您看看……”
“让我看看。”江语山打断他的话，缓步走到沈青如身边，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 —— 沈清如的半边脸己溃烂不堪，脓血混着碎发黏在绣着双鹤的衣料上，往日保养得宜的手指此刻如紫茄，指甲缝里还嵌着带血的皮肉。
他蹲下身，指尖刚要触到沈清如的脉搏，忽听林念昭带着哭腔喊道：“江大夫，求求你救救母亲！” 少女跪坐在血泊中，整个人显得格外狰狞。
“是南疆巫蛊一脉的尸虫丸，无解。”江语山站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三息入脉，如今毒己攻心，无力回天”。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林念昭猛地扑到林承南身上，嚎啕大哭：“不可能！江大夫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可是药王阁的人！”
江语山垂眸看着眼前的乱象，余光却瞥见林惋棠正倚在廊柱旁，慢条斯理地往手炉里添炭。她的目光扫过沈清如的尸体，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节哀顺变。”江语山对着林承南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既然药王阁都说没的治，那就——”沈国公抬眸看了一眼，林承南，两个人的嘴角都扬起一丝冷酷的笑容，林承南安抚着林念昭，与沈国公点头示意。
林惋棠默不作声的将一切尽收眼底，她轻轻一笑，将手炉抱在怀里，转身踏入漫天风雪中。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扑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却化不开唇角那抹冷冽的笑意。沈国公府的大门在风雪中渐渐模糊成一片暗红，宛如前世冷宫里凝固的血痂。她望着那扇门，听着身后传来燕霄澜的脚步声，忽然觉得这漫天风雪竟比任何时候都要畅快。
“冷吗？” 燕霄澜的声音混着风雪拂过耳畔，他本想伸手替她拢一拢狐裘领口，指尖在半空顿了顿，又觉得不妥，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收回了手。
“不冷。” 林惋棠摇头，睫毛上的雪花恰好落在眼睑，她望着远处皑皑雪山，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
燕霄澜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她，却见她眼尾泪痣在雪光中微微颤动，像是要滴下泪来。他忽然想起方才沈清如在血泊中挣扎的模样，想起林惋棠望向那场景时眼底跳动的火光，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心悸。
“林姑娘，你说沈清如会怎样？”他低头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腕间若隐若现的伤痕上。
林惋棠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指尖轻轻拨弄着狐裘上的银蓝毛领：“她会死在自己的父亲手上，又或者是丈夫。”她顿了顿，声音骤然压低，“沈国公府最看重体面，如今她这般模样，只会成为家族的污点。与其让她活着丢人现眼，不如……”
她没有说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进狐裘领中。燕霄澜望着她蜷缩的身影，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像是一株在寒冬中傲然绽放的寒梅，看似脆弱，却自有一股宁折不弯的傲气。
“你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他轻声道。
林惋棠抬眼望他，雪光映得她瞳孔清亮如镜：“七皇子可曾听过‘因果循环’？她当年如何害我母亲，如今便要如何偿还。”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不过是时候到了罢了。”
燕霄澜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少女。她看似柔弱，却总能在不动声色间布下天罗地网，将敌人一步步引入深渊。他忽然想起她说过的 “女子执刀，比男子更利”，此刻再看，只觉得所言非虚。
“雪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他轻声道，伸手替她拂去肩上落雪。
林惋棠点头，转身时瞥见沈国公府的马车匆匆驶出，车帘缝隙里露出林念昭惊慌的脸。她轻轻一笑，将手炉抱得更紧了些，任由燕霄澜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雪。
雪地上，两人的脚印渐渐被新雪覆盖，宛如从未有人走过。林惋棠望着漫天飞雪，忽然觉得心中的戾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轻松。她知道，这不过是复仇路上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她。
但此刻，她只想好好感受这漫天风雪，感受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她转头看向燕霄澜，见他正专注地替她扫去头上的雪花，忽然轻笑出声。
“七皇子，” 她轻声道，“想好了吗？”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清亮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狡黠，“准备好了吗？”
燕霄澜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林姑娘，我定全力以赴。”
她闻言轻轻颔首，唇角笑意未达眼底，抬手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纤细的玉颈。“好，走吧。” 声音如浸了寒潭，清冷得没有温度。
转身时，狐裘披风猎猎扬起，似展翅欲飞的雪狐，在夜色中勾勒出少女挺拔的身姿，那抹淡然微笑，却在风里化作捉摸不透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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