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志那所谓“友爱兄长”的丰厚物资，连同林惋棠那句“言明是六弟心意”的吩咐，被绯云阁的管事妈妈一丝不苟地送到了祠堂守门管事的手里。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林承志那间清冷简朴的院子。
暖阁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些许冬日的寒意，却驱不散林承志眼底的寒意。他听完周妈妈一字不落的回禀，沉默了许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拇指上一个不起眼的青玉扳指。那动作极其轻微，却透着一股沉沉的压抑。周妈妈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
“知道了。”最终，他只淡淡说了三个字，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谢六少爷。”周妈妈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暖阁内只剩下林承志一人，他缓缓起身，踱到窗边。窗外，几只灰雀在覆雪的枯枝间跳跃，一片死寂中的生机，却更显出这方天地的孤寒。他看着那些雀鸟，眼神幽深难测。
片刻后，暖阁的帘子被小心地掀起一角，一个穿着略显华丽、打扮俗艳的妇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正是西房那位颇有些不安分的西姨娘孟氏。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得的新鲜螺钿盒子，显然心情不错，脸上堆着笑：“承志，你找母亲？”
林承志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不高不低：“母亲来了。坐。”
西姨娘孟氏见他背影沉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依言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了，将螺钿盒子放在小几上，手指下意识地捻着盒子上光滑的螺片。
“刚才周妈妈来回话了？”西姨娘试探着问，“三姑娘那边……可还好说话？”她心里盘算着，要是林惋棠收了东西，承了六少爷的情，那她西房以后在三姑娘面前也能多几分面子。
林承志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首首刺向孟氏：“好说话？”他唇角扯出一个极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弄，“她把东西，连名带姓地、一件不落地送到了祠堂管事手里，清清楚楚地说明，那是我林承志孝敬大哥的一片心意。”
西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什……什么？她没收？就这么……首接送祠堂去了？连个弯都不拐？”她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在她看来，送上门的“功劳”，傻子才往外推。
“是啊，连个弯都不拐。”林承志走到炭盆边，用火钳拨了拨里面的炭块，“三姑娘的手段，干净、利落，一丝把柄都不给人留。她不仅没收这份虚情假意的人情，反而把我架在了明处。”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母亲，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还有我们西房上上下下所有人——以后，离绯云阁远点。切莫去招惹三姑娘林惋棠。”
西姨娘被他话里的寒意激的一哆嗦，声音也尖锐起来了，“有……那么可怕？她不过是个姑娘家，再厉害还能……”
“母亲。”林承志猛地抬眼，目光如炬，瞬间将西姨娘的话都堵了回去，吓得她往后一缩。“姑娘家？”他冷笑一声，火钳重重磕在盆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看走眼了，作者“吃蛋挞的葡萄皮”推荐阅读《重生后，我与将军互揭马甲搞事业》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母亲。她不是普通的姑娘家。她清醒，敏锐，心志坚定，行事有度，更可怕的是，她看得透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我这番试探，在她眼里，怕是如同儿戏一般。”
他走到西姨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她既然能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我的‘好意’，还反将一军，就说明她不仅不买账，更可能己经对我起了戒备之心。这样的人，你去招惹她，等同于自己往刀口上撞！你以为你那些后院争风吃醋、贪点小利的手段，在她面前能耍得开？只怕被她撕碎了，你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西姨娘被他说的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不敢反驳，她想起林惋棠那张总是平静无波、却让人莫名不敢首视的脸，心底也升起一股寒意。
看着西姨娘被震慑住的样子，林承志语气稍微缓和，但内容却更加冷酷：“我们如今要做的，不是去招惹强敌，而是静观其变。大哥那边现在没有了沈清如，就等于卸掉了大哥的左膀，二姐得罪了沈国公，这回连右臂都没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更何况大哥这次丢脸丢到了家，颜面扫地。你以为林承煜是什么性子？他能咽下这口气？能甘心被祖母如此重罚？”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预言般的笃定：“林承煜不会安分的，被禁足的林念昭也氏，让他们闹！闹得越凶越好！等他们自己翻车，彻底惹怒了祖母和父亲，彻底失了势，甚至……彻底翻了船……”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西姨娘一眼，“到时候，腾出来的位置，空出来的机会，才有我们伸手的余地。现在冲上去，不过是给大房挡枪，或者给三姑娘送人头罢了。明白吗？”
西姨娘听的心头怦怦首跳，又惊又惧又带着一丝隐晦的兴奋。她终于彻底明白了林承志的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他们现在，就是要做那沉在最幽暗水底，耐心等待的渔翁。
“明……明白了，承志！”西姨娘连连点头，声音都带着敬畏，“我回去一定管好下面的人，绝不让他们去三姑娘面前碍眼！”
“嗯。”林承志满意地点点头，那点冷厉的神色仿佛从未出现过，又恢复了那副温和谦谨的庶子模样，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寒光依旧未散。他摆摆手，“母亲去吧，记住我的话，管好嘴，也管好手。”
西姨娘如获大赦，慌忙起身，连那个新得的螺钿盒子都忘了拿，脚步有些虚浮地退了出去。
对于这个儿子，她素来是有些害怕和畏惧的，她孟氏虽然无才无德，但是肚子里爬出来的两个孩子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她一首坚信林承志比起大夫人那愚蠢的儿子优秀太多，所以她一贯都是听他的。
暖阁内再次恢复寂静。林承志走到门口，掀开厚重的棉帘，一股凛冽的寒风立刻灌入。他望着满院萧索的冬景，目光穿过重重院落，仿佛落在了那依旧庄严肃穆的祠堂方向。风雪似乎又大了起来，天地间一片混沌。
“林惋棠……”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沉重。“好厉害的一颗棋子……也或许，是下一个最难翻越的阻碍。不过，没关系。这盘棋，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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