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天光勉强照亮房间，视野所及的一切都蒙着一层灰白的寒霜。
空气凝固般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刺痛。
苏晓走到堆放物资的角落，进行每日例行的清点。
动作比之前更慢，像是为了确认每一个数字。
水还剩六瓶半。
压缩饼干八包。
他拿起一瓶水，拧开盖子，用瓶盖量出三份。
自己喝掉一份，将另外两份连同一块压缩饼干推到走过来的萧粟面前。
配给再次减少了。
萧粟看着那点水和食物，没说什么，拿起来沉默地吃完。
干涩的饼干碎屑粘在喉咙深处，需要用意志力才能咽下去。
没有燃料，没有热量来源。
冷水无法泡开饼干，只能硬啃。
胃里像是塞了一团冰凉的、难以消化的硬块。
苏晓清点完，把空了的包装袋整理好，放入垃圾箱。箱子己经满了。
他盯着满溢的箱子看了几秒，然后把它推到门边角落。现在不是处理垃圾的时候。
白天的时间变得极其难熬。
寒冷无孔不入，穿透层层衣物，吸取着身体里最后的热量。
两人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墙角，裹紧所有能御寒的东西，尽量减少活动，保存体力。
沉默占据了主导。
交谈需要消耗能量，而能量是眼下最宝贵的东西。
苏晓偶尔会站起身，走到窗边，重复擦开冰霜观察外界的动作。
每次回来的表情都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外界依旧是被冰封的死寂。
萧粟的焦躁似乎被低温冻结了，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压抑的疲惫。
他靠着墙，眼睛半闭着，但并没有睡着，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结霜的墙壁上。
下午，萧粟忽然动了动。
他慢慢伸出手，从棉服内袋里摸索出那把野战刀。
他拔出刀刃，用冻得发红的指尖仔细擦拭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归鞘。
重复这个动作好几次。
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对抗无聊和绝望的本能动作。
苏晓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止，也没有询问。
时间在寒冷和寂静中一点点被冻结。
黄昏再次降临，黑暗如同实质般压下来。
最后一点天光消失前，苏晓做出了决定。
他走到那堆木柴前，挑出几块最细小的枝杈和一片从五楼带回来的厚纸板。
他又从工具箱里找出一些刨花和那半瓶烈酒。
他把这些引火物堆在酒精炉里。
小心地倒上一点点酒液，然后用最后那根细小的火柴点燃。
微弱的火苗窜起，舔舐着纸板和刨花，勉强引燃了细小的木枝。
一小团橙红色的火焰再次出现，比固体酒精明亮，但很不稳定，冒着淡淡的青烟。
热量有限，但光很好。
苏晓没有架锅。
燃料太少，不足以煮粥。
他只是把两块压缩饼干放在火苗上方稍微烤了烤。
让它们变得不那么冰硬，然后分给萧粟一块。
两人借着这短暂而珍贵的光和热，吃掉了晚餐。
火焰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减弱，最终熄灭。
房间里重回黑暗，但那一点短暂的温暖和光明似乎暂时驱散了部分笼罩的绝望感。
黑夜漫长。
两人依旧并排坐在客厅墙角，共享着毯子。寒冷比昨夜更甚。
半夜时分，一种新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不是拖拽，不是咀嚼，也不是敲击。
是脚步声。
人类的脚步声。
从楼下传来，沿着楼梯向上移动。
脚步很乱，似乎不止一个人，速度很快，带着一种慌不择路的急促。
脚步声到达了五楼平台，在楼梯铁门外停顿了一下。
接着是粗暴的推拉铁门的声音，挂锁被扯动，发出哐啷的巨响。
然后，是压低的、急促的说话声，充满了惊恐。
“……锁死了！妈的！”
“推开！快想办法！那东西要上来了！”
“推不动！走！往上走！”
脚步声再次响起，带着更大的慌乱，继续向上，朝着六楼跑来。
苏晓和萧粟瞬间绷首了身体，在黑暗中对视一眼。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紧张。
脚步声到达六楼楼道。
杂乱，沉重，就在他们的门外。
接着，毫无预兆的，重重的、疯狂的敲门声猛地炸响！
砰！砰！砰！
不是试探，是绝望的、用尽全力的捶打。门板剧烈震动。
一个嘶哑的、变调的男声在门外吼叫：
“开门！开门！求求你们！救命！它追上来了！开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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