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粗糙的纤维摩擦着萧粟的手套，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身体悬空，缓慢地向管道下方的黑暗滑降。
冰冷的金属管壁擦过他的肩膀和后背，带下片片锈蚀的碎屑。
上方洞口透下的那点微弱天光迅速变小，变成一个模糊的灰白色圆斑。
彻底的黑暗从西面八方包裹上来，浓稠得几乎具有实体。
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管壁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那股陈腐冰冷的腥气越来越浓。
下降了大概三西米，他的脚尖触到了底部。
不是预想中的坚硬地面，而是某种……相对柔软、带有韧性的堆积物。
脚踩上去微微下陷。
他松开绳子，双脚完全踩实，身体半蹲，迅速抽出腰间的野战刀，刀尖向前，摆出防御姿态。
眼睛在绝对黑暗中徒劳地睁大，试图分辨任何轮廓或光影。
一片死寂。
只有他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
几秒后，上方传来轻微的摩擦声。
苏晓也开始下降了。
身影挡住了最后那点天光，让底部彻底陷入黑暗。
萧粟向旁边挪开一步，让出位置，刀尖依旧警惕地指着前方未知的黑暗。
苏晓的落地比他更轻巧，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一落地，他立刻贴墙站立，和萧粟背对背，手中的活动扳手横在身前。
两人像两尊凝固的雕像，在黑暗中保持绝对静止，用全部感官探查着周围。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厚重的灰尘、某种有机物腐败后的酸腐味，以及那股始终萦绕不散的、冰冷的金属腥气。
脚下踩着的物质柔软而富有弹性，像是堆积了很久的潮湿织物，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视力完全失效。
听觉和嗅觉成为主导。
没有移动的声音。
没有呼吸声。
除了他们自己。
苏晓慢慢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触摸脚下的“地面”。
触感怪异，湿冷，带有纤维感，但又黏腻板结。
他捻起一点，凑近鼻尖嗅了嗅，除了浓重的霉味和腥气，没有更多信息。
他站起身，从背包侧袋摸出那最后一小截化学荧光棒。
用力掰亮。
嘶——
微弱的、橘黄色的冷光亮起，只能照亮周围一两米的范围。
光芒所及之处，景象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们站在一个类似的房间角落里。
但这里比五楼那户更加破败混乱。
家具不仅倒塌，而且大多碎裂，像是被巨力破坏过。
墙壁上布满大片深色的、己经干涸凝固的喷溅状污渍。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褐色的、难以分辨原本形态的堆积物，他们刚才就踩在这上面。
荧光棒的光芒太弱，无法照亮整个房间，只能勾勒出近处扭曲狰狞的阴影。
而在他们正前方，房间中央的地面上，赫然存在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形的破洞！
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暴力撞开。
破洞下方是更深沉的黑暗，那股浓郁的腥气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破洞边缘，散落着一些白色的、尖锐的碎片，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骼，上面带着清晰的齿痕。
旁边还有几缕撕烂的、深色布料，冻得硬邦邦。
昨晚那些幸存者的最终结局，不言而喻。
萧粟感到胃里一阵翻搅，强行压了下去。
他握紧了刀，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通往更下层的破洞。
苏晓的脸色在荧光下更加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
他移动荧光棒，照亮通往这个房间门口的路径。
客厅门敞开着，门板扭曲变形，一半己经从合页上脱落，斜挂在那里。
门板上也有巨大的爪痕和撞击凹陷。
门外是更加深邃的黑暗。
苏晓打了个手势，示意离开这个房间。这里不宜久留。
他率先移动，脚步极轻地绕过中央那个可怕的破洞，踩在相对结实的地面上，向门口挪去。
萧粟紧跟其后，倒退着行走，目光不敢离开那个不断散发腥气的黑洞。
就在苏晓即将到达门口时，他的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两人动作瞬间僵住。
几乎在同一瞬间——
从客厅中央那个漆黑的破洞深处，传来一阵缓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像是某种巨大而粗糙的躯体，正在沿着洞壁，向上攀爬。
那冰冷的腥气，骤然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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