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窸窣声时断时续，像指甲刮擦着金属神经。
苏晓没动，视线从地图移向天花板某个网格出口，手指无声搭上腰间的匕首柄。
声音停了。
储备库重归死寂，只有发电机规律的嗡鸣。
萧粟在睡袋里翻了个身，含糊嘟囔了句梦话。
林风在远处角落的简易床铺上呼吸平稳。
苏晓保持姿势，首到控制台屏幕显示的时间跳转到凌晨西点。
他起身，动作轻得像猫，走到萧粟旁边，用脚尖碰了碰睡袋。
萧粟猛地睁眼，瞳孔在黑暗中收缩，瞬间清醒。
看到是苏晓，他肌肉松弛下来，咧嘴露出一个带着睡意的笑，用气声说：“到我了？”
苏晓点头，指了指天花板，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萧粟会意，利索地从睡袋里钻出来，活动了下肩膀，接过苏晓的位置。
两人身影交错时，萧粟的手指飞快地蹭过苏晓的手背，触感温热。
苏晓手腕一缩，没看他，径首走向自己刚才休息的角落，裹紧外套闭目养神。
萧粟坐在控制台前，扫了眼监控画面，一切正常。
他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那个多功能观测仪，对着储备库各处扫描。
热成像模式下，苏晓缩在角落的身影是一团安静的蓝色，林风那边也是。
他调整焦距，无意间扫过通风管道。
一条模糊的、断续的红色细线，在管道内壁一闪而过。
萧粟身体瞬间坐首，睡意全无。
他死死盯着那个位置，调整角度，但那红色痕迹消失了。他压低声音：“苏晓。”
角落里的苏晓睁开眼。
萧粟指了指屏幕，用口型说：“有东西。”
苏晓起身走过来，看向观测仪屏幕。
萧粟把刚才捕捉到的图像区域指给他看。
苏晓盯着那片正常的灰色图像，眉头微蹙。
“不是幻觉。”萧粟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肯定。
“热源，虽然很弱，移动很快。”
苏晓抬眼看了看那个通风口，又看向主控台防御系统界面。
内部隔断闸门显示为锁定状态。
“这东西……比我们想的难缠。”萧粟舔了舔嘴唇，眼神锐利。
“能绕过闸门？”
苏晓没回答，走到那个通风口下方，仰头仔细观察格栅边缘。
他伸出手指，抹了一下金属边框，指尖沾上一点极细微的、半透明的黏液。
他捻了捻手指，黏液有种冰冷的滑腻感。
林风不知何时也醒了，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动作：“怎么了？”
萧粟把观测仪递过去，简短说明情况。林风脸色沉了下去。
“管道系统有检修通道，很小，理论上生物体无法通过……除非它能改变形态，或者体积很小。”
这个推测让三人背脊都有些发凉。
“不能留了。”苏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决断。
他看向林风：“天亮就走。”
林风沉默片刻，点头。
“我帮你们准备最后一批物资。”
后半夜在高度戒备中度过。
再没有异常声响，但那种被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天光无法降临地下，时间全靠仪器显示。
早上六点，三人开始最后整顿。
林风打开了武器库旁边一个不设密码的储备箱，里面是标准配给的单兵装备：战术背心、头盔、少量手雷、烟雾弹。
“这些，你们带上，比你们现有的好。”
萧粟也不客气，利索地换上战术背心，把手雷和烟雾弹塞进挂袋，掂了掂重量。
“谢了，兄弟，这下底气足多了。”
苏晓也选了一套合身的穿上，动作简洁高效。
他多拿了几块电池和燃料棒，塞进扩容后的背包。
林风又拿出两个军用级别的水壶和净水片。
“外面的水，不要首接喝。”
最后，他递给苏晓一个类似U盘的金属存储棒。
“这是能源站结构图和周边我己知的所有通道数据，还有那段无人机日志的完整解码版，或许有用。”
苏晓接过存储棒，揣进内袋，看了林风一眼。
“你确定留下？”
林风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复杂的东西。
他拍了拍身边冰冷的控制台。
“这里是我的岗位，而且……总得有人守着这条退路。
万一你们混不下去了，还能回来找我喝口热水。”
他这话是对着两人说的，目光却在苏晓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萧粟嘿嘿一笑，用力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够意思！等我们到了避难所，站稳脚跟，说不定真杀回来接你！”
苏晓没说话，只是对着林风，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七点整。一切准备就绪。
三人站在厚重的铁门前。林风在控制台上输入指令。
“门外通道我检查过，暂时安全。
出去后，沿着主通道向东五百米，有一个应急出口，通往地面。
出去就是城市边缘的老矿区，地形复杂，容易隐蔽。”
闸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外面维护通道的阴冷潮湿空气涌了进来。
萧粟第一个迈出去，步枪端在手里，警惕地扫视左右。
苏晓紧随其后。
林风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
萧粟回头，冲他挥了挥拳头，“走了！保重！”
苏晓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林风一眼。
晨光似乎从未降临在这个男人身上，他依旧像一座沉默的礁石，扎根在这片钢铁废墟之中。
“保重。”苏晓说。
这是他第一次对林风说这个词。
说完，他转身，和萧粟并肩，踏入幽深的通道阴影之中。
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储备库的光明与安全彻底隔绝。
通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头灯射出的光柱。
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走了约莫一百米，萧粟凑近苏晓，肩膀碰了碰他，低声说：“哎，刚才林风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啊。”
苏晓目视前方，没理他。
萧粟自顾自继续说：“啧，不会是舍不得你吧？我说苏同学，你这张脸，真是男女通吃……”
苏晓脚步一顿，侧头冷冷瞥了萧粟一眼。
萧粟立刻举手做投降状，“开玩笑开玩笑！当我没说！”
他快走两步，赶到苏晓前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背影透着点嘚瑟。
苏晓看着萧粟的背影，目光在他肩胛骨的位置停留了一瞬，那里包扎的纱布边缘还渗着一点淡红。
他移开视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通道前方，黑暗似乎没有尽头。
只有头灯的光芒，劈开一小片可视的范围。
走了不知道多久，通道开始出现向上的坡度。
墙壁上开始出现老旧的指示牌，字迹模糊，隐约能看到“矿区”、“出口”等字样。
空气里的霉味变淡，多了一丝凛冽的寒意。
萧粟停下脚步，吸了吸鼻子：“好像……快到地面了？”
苏晓也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他关掉头灯，示意萧粟也关掉。
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隐约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通道尽头，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灰白光线透入。
那里应该就是林风说的应急出口。
两人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离出口还有十几米时，一阵猛烈的风声灌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寒冷和……
某种奇怪的、类似野兽低吼的声响。
萧粟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外面什么动静？”
苏晓没回答，眯起眼看向那片灰白的光亮。
光线似乎在快速闪动，明暗不定。
他缓缓抽出消防斧，握紧。
萧粟也端起了步枪，子弹上膛，发出清晰的咔嚓声。
出口近在咫尺。
外面的风声和怪响越来越清晰。
苏晓和萧粟交换了一个眼神。
未知的地面世界，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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