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厚重得像实体。
萧粟靠着墙，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厚重的劳保棉服裹住了身体的大部分。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但隔绝了最首接的寒冷。
他曲起腿，把脸埋进膝盖和棉服形成的有限空间里。
试图保存呼吸带来的微弱热量。
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声响。
里屋门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苏晓像消失了一样。
窗外的风嚎叫着，变换着音调，有时像呜咽，有时像尖啸。
那种细密冰晶持续撞击玻璃的窸窣声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密集。
温度显然还在下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冷的、金属般的气味。
萧粟轻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发麻的脚趾。
鞋底接触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里屋依旧没有动静。
他慢慢抬起头，在绝对的黑暗里试图分辨方向。
眼睛逐渐适应，借助门缝底下那丝微弱的绿色应急光。
他能模糊看到客厅里那堆物资的庞大轮廓，像一座沉默的小山。
那里有食物，有水，有能产生热量的燃料。
他的目光在那轮廓上停留了很久。
呼吸形成的白气在黑暗中一小团一小团地逸散。
时间过得很慢。
寒冷无孔不入，即使穿着棉服，低温也像细针一样持续刺探，寻找缝隙。
他的手指开始僵硬，鼻子和耳朵冻得发痛。
他听到楼下某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哭喊，很快又被风声吞没。
某一刻，里屋的门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声。
萧粟立刻闭上眼，调整呼吸，让它变得绵长平稳，像是陷入了睡眠。
门开了一道缝。
没有光，一个更黑的影子站在门口，静止不动。
苏晓站在那里，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只有窗外风声和那个男人似乎睡熟了的呼吸声。
很平稳。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来，脚步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发出声音。
他越过萧粟蜷缩的身影，走向那堆物资。
塑料包装袋被极其小心地捏起移动的声音。
纸箱摩擦地面的细微响动。
他在清点，或者是在取什么东西。
萧粟维持着呼吸节奏，眼皮下的眼珠没有转动。
苏晓的动作很快。
他拿到了需要的东西，转身往回走。
经过萧粟身边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秒。
黑暗中，他能看到对方蜷缩的姿势，裹得严实实的棉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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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没有异常。
他继续走回里屋，关上门。
轻微的咔哒声，是门锁落下的声音。
萧粟的呼吸才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原样。
他慢慢睁开眼，看着那扇再次紧闭的门，眼底没有任何睡意。
后半夜，温度降到更低。
萧粟感到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他用力咬紧牙关，抑制住这种反应。
身体的热量在持续流失，地板透过纸板和棉服传来顽固的寒意。
他听到里屋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像是摩擦声。
苏晓应该也没睡，或者在用某种方式抵御寒冷。
风似乎小了一些。
但那种冰晶撞击的声音变得更加清脆，噼啪作响。
像是无数细小的玻璃珠砸在外墙上。
天色最黑最冷的时候，萧粟感到意识有些模糊。
寒冷让人昏昏欲睡，但那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脚趾和手指。
他听到里屋传来一声压抑极轻的咳嗽声。
很短促，立刻止住了。
苏晓也冷得受不了了吗？
那个看起来对寒冷耐受力极高的人。
萧粟慢慢坐首了一些，棉服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他朝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门缝底下没有任何光透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时间一点点熬过去。
当门缝底下那丝绿色微光开始混合进一种更浑浊的灰白色时，夜晚走到了尽头。
天快亮了。
室内的寒冷达到了顶峰，空气吸进肺里都带着刺痛感。
里屋的门锁再次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门开了。
苏晓走出来。
他依旧穿着之前的衣服，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一些，嘴唇紧抿着，但眼神清醒冷静。
他手里拿着那个小酒精炉和一块新的固体燃料。
他看了一眼依旧蜷缩在墙角、似乎还在睡的萧粟，没有打扰。
他走到客厅中央，蹲下身，点燃了酒精炉。
蓝色的火苗再次亮起，驱散了一小圈黑暗。
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和更微弱的暖意。
火焰跳动了几下，稳定下来。
苏晓沉默地伸出手，烤着火。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火光下显得有些透明。
过了一会儿，墙角的那个身影动了一下。
萧粟抬起头，脸上带着刻意营造的刚醒来的朦胧感，眼底有些血丝。
他看向那簇火苗，又看向苏晓的背影，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
“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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