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峻阴沉着脸回到家中,那股无名火在胸腔里灼烧,几乎要将他素日维持的冷静自持焚毁殆尽。
母亲正和妹妹陆小娟围着炉子烤火,见他脸色难看地进来,忙问:“峻儿,怎么了?厂里不顺心?”
陆峻没答话,脱下外套重重摔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陆小娟撇撇嘴:“还能怎么了,肯定是又想起那个丧门星了呗!哥,要我说,她爱死外面就死外面,正好清净!你还真惦记她啊?”
“闭嘴!”陆峻猛地低吼一声,眼神阴鸷地扫过去。
陆小娟吓得一哆嗦,委屈地缩到妈妈身后。
母亲王凤兰也吓了一跳,随即不满道:“你冲小娟发什么火?难道小娟说错了?林晚那种不知好歹的东西,走了正好!我看街道办刘干事家的外甥女就不错,有文化又懂事,回头妈托人给你说说……”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陆峻烦躁地打断她,抓起桌上的搪瓷缸想喝水,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若是往常,林晚早就把热水备好了。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恼怒,一把将缸子掼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脑海里反复闪现着林晚对那个推板车少年露出的笑容,那么自然,甚至带着点……轻松?她在他面前,从来只有小心翼翼、讨好和隐忍,何曾有过那样鲜活的神情?
还有那些柿饼……她竟然真的做成了,还找到了销路?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和胆量?离开他,她似乎不仅没有枯萎,反而……焕发出了另一种生机?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比她的反抗和离开本身更让他难以忍受。一种混合着被背叛的愤怒、不甘和强烈好奇的复杂情绪,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逍遥” !
第二天上班,陆峻利用午休时间,去了厂工会办公室。工会李主席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正端着茶杯看报纸。
“李主席。”陆峻敲敲门,脸上己经恢复了平日温和斯文的表情。
“哟,小陆啊,有事?”李主席笑着招呼。
陆峻走过去,状似随意地闲聊:“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最近咱们厂里有人私下换到些不错的柿饼?好像还挺紧俏。”
李主席喝茶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嗨,都是些家属们私下弄点新鲜玩意换换口味的,小打小闹。怎么,小陆你也感兴趣?”
陆峻笑了笑:“我就是好奇,听说做得挺好。现在这风气,还是得注意点影响,万一来源不明,吃出问题就不好了。”他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善意提醒。
李主席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笑容淡了些:“小陆提醒得对。不过咱们厂职工家属都是知根知底的,偶尔换点自家做的吃食,也没多大问题,工会这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怎么,听到什么风声了?”
陆峻心里一沉。李主席这话看似认同,实则是在回护。
看来林晚的柿饼确实送到了这里,而且李主席似乎还颇为满意。
他面上不动声色:“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您忙,我先回去了。”
走出工会办公室,陆峻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连李主席都帮她说话?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眼神阴沉地思索着,脚步一转,没有回车间,而是朝着厂保卫科走去。
……
周凛带来的消息让林晚欣喜又忐忑,李主席那边希望她能再提供一些柿饼,纺织厂也有两个车间主任私下托人问询,甚至愿意预付一些定金。
成功近在眼前,但她库存的冻柿子己经用完,必须再次上山采摘。这意味著要冒更大的风险。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对自由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需要这笔启动资金,需要证明这条路能走通。
她再次全副武装,悄悄去了后山。冬日的山野更加萧条,寻找残留的冻柿子需要更好的眼力和耐心。她在寒风中忙碌了大半天,才勉强收集了半布袋。
下山时,她格外警惕,专挑僻静的小路。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到山脚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几声吊儿郎当的口哨声。
心里猛地一紧,她立刻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只见上次骚扰过她的那两个混混,竟然叼着烟等在山路口,旁边还多了两个陌生面孔,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们似乎不像路过,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林晚的血瞬间凉了半截。是巧合?还是……
她不敢冒险,屏住呼吸,紧紧贴着树干,一动不敢动。
那几个混混等得不耐烦,骂骂咧咧起来。
“强哥让咱们来这儿堵那挖野菜的小娘们,到底真的假的?这大冷天的!”
“废话!机械厂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还能有假?说那娘们经常偷偷摸摸上山搞东西,让咱们给她点教训!”
“机械厂?她得罪那边的人了?”
“谁知道呢!反正给钱了,办事就行!妈的,冻死老子了,怎么还没来?”
林晚听得清清楚楚,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机械厂?传过来的消息?
陆峻!
除了他,还有谁!他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买通这些地痞来堵她!
一股冰冷的恨意和恐惧瞬间席卷了她。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发出声音。她慢慢后退,利用枯草丛和树木的掩护,绕了极大一个远路,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从另一侧陡坡溜下了山。
回到秦婆婆的小屋时,她浑身冰冷,沾满了泥土和枯叶,脸上被树枝划出了几道血痕,狼狈不堪。
秦婆婆看到她这副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光,但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递过来一碗热水。
林晚捧着碗,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后怕和愤怒像两条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陆峻这是要把她往死里逼!他见之前的打压效果不大,竟然用上了这种流氓手段!
她不能再轻易上山了。至少这段时间不能。
可是,答应了李主席和纺织厂那边的柿饼怎么办?刚刚看到的希望,难道就要这样被掐灭?
接下来的两天,林晚度日如年。周凛来送柴火时,她只能告诉他暂时弄不到冻柿子,柿饼要等等。
周凛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手上的伤痕,眉头紧锁,黑沉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疑问,但他什么也没多问,只是说:“没事,安全最重要。我跟他们说。”
林晚感激他的体谅,心里却充满了焦灼和不甘。
就在她几乎要陷入绝望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这天,秦婆婆屋里来了一个特殊的中年女人。她穿着款式陈旧但干净整洁的深蓝色呢子外套,围着灰色的羊毛围巾,气质斯文,看起来像是知识分子。但她面色憔悴,眼窝深陷,带着浓浓的愁容。
她是来给卧病在床的老母亲求一味安神药材的,语气急切而悲伤。
秦婆婆仔细问了情况,翻找了好一会儿,却叹了口气:“你要的那味药,我这暂时也没有了。年头不好,山上也难采。”
那女人一听,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无助地喃喃:“那怎么办……医院也开不到,我妈她晚上根本睡不着,人都熬得快不行了……”
林晚坐在角落,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一动。她想起自己之前晒制的一小批远志,安神效果很好,秦婆婆都夸过品相好。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声开口:“那个……我有一点远志,是自己挖的,晒得还行,不知道……能不能用?”
那女人和秦婆婆同时看向她。
秦婆婆没说话,示意林晚拿出来。
林晚从炕席下拿出那个小心收藏的小布包,打开。
秦婆婆拿起一些看了看,闻了闻,对那女人点了点头:“品相不错,能用。”
那女人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小姑娘,谢谢你!这些……这些我都要了!多少钱?或者你需要什么?我跟你换!”
林晚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心里软了一下。她想了想,报了一个很低的价格,几乎只是象征性地收点辛苦费。
那女人感激涕零,立刻付了钱,小心翼翼地将远志包好,再三道谢后才离开。
等她走后,秦婆婆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刚才那个,是县一中退休的刘老师。她男人以前是文化局的,虽然退了,家里还有点关系。”
林晚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秦婆婆慢悠悠地继续道:“她家老太太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以后估计还得用药。她这人,清高,不爱欠人情。”
林晚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果然,第二天下午,那位刘老师又来了。这次,她不仅又来买了一些远志,还带来了一本半旧的《中草药图鉴》和几本小学生用的作业本、两支铅笔。
“小姑娘,我看你像是认得药材的。”刘老师语气温和了许多,“这本图鉴是我老伴以前用的,或许对你有用。这些本子和笔,我家孙子用剩的,你……别嫌弃。”
林晚接过那本厚厚的、纸张己经发黄脆弱的《中草药图鉴》,手指微微颤抖。
这本书,在这个年代,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还有这些纸笔……
“刘老师,这太贵重了……”她连忙推辞。
“拿着吧。”刘老师按住她的手,眼神真诚,“你帮了我大忙。以后我母亲那边,可能还要麻烦你。我看你是个踏实孩子……不容易。”
送走刘老师,林晚抱着那本图鉴和纸笔,久久无法平静。
这意外的收获,像一道光,再次照亮了她的前路。
她不能上山,但她可以更系统地学习辨识和利用草药!这本图鉴就是无价之宝!而刘老师带来的纸笔,正好可以让她尝试另一个想法——她注意到附近有些孩子在地上写字,他们的父母似乎很愿意为孩子在学习上投资。或许,她可以试着做一些简单的识字卡片,或者代写工整的生字帖?
一条路被堵死,似乎总有另一条路,在绝境中悄然显现。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角落,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散发着陈旧墨香的《中草药图鉴》,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微弱的煤油灯光下,她的侧脸专注而沉静,之前的恐慌和焦灼渐渐被一种更深厚的力量取代。
陆峻的阴影依旧笼罩,但想要彻底压垮她,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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