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药茶铺”的生意,像石缝里挣扎出的藤蔓,在料峭春寒中顽强地伸展着枝叶。
开业初期门庭冷落的担忧渐渐散去。林晚的药茶用料实在,效果不错,价格也公道,加上她待人真诚,从不缺斤短两,慢慢积累起了口碑。附近一些被失眠、上火困扰的老人和劳累过度的工人,都愿意来她这儿花几分几毛钱,换上一小包对症的茶饮。
小铺子虽简陋,却被林晚收拾得干净整洁。草药香取代了之前的霉味,让人心神安宁。她甚至还用捡来的破瓦盆种了几株薄荷和紫苏,绿油油的,给灰扑扑的小店增添了几分生机。
收入稳定了,吃饭不再成问题,甚至能偶尔买块豆腐改善伙食。林晚脸上渐渐有了肉,肤色也不再是以前的苍白,透出健康的红润。她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但总是干净整齐,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越来越沉静明亮的眼睛。
一种由内而外的、经济独立带来的从容和自信,在她身上悄然生长。
周凛依旧是店里的常客。他送煤的路线似乎经过了“优化”,总能“顺路”经过好几次。有时送来一捆柴,有时拎来一桶干净的水,有时只是站在门口和她简短地说几句听到的消息——哪条路在修建议绕行,哪个工厂最近加班人多可能需求大。
他的存在,像一道沉默而坚实的屏障,替她挡掉了许多不必要的骚扰和窥探。有他这个力气大、眼神凶悍的半大小子在,那些想占便宜或嚼舌根的人总会收敛几分。
林晚感激他,也依赖这种无声的守护。她会留出最好的药茶给他,帮他缝补磨破的工装,在他累得满头大汗时递上一碗晾凉的白开水。两人之间那种默契的、相互扶持的情谊,在日渐频繁的接触中悄然加深。
然而,这片刚刚晴朗的天空,并未能持续太久。阴云再次汇聚,而这一次,来的不再是首白的打压,而是更阴险难防的暗箭。
流言蜚语开始像污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渗入街坊邻居的窃窃私语中。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影射。
“哎,你说她一个离婚女人,哪来的本钱开店?别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吧?”
“就是,瞧她那小脸滋润的,指不定背后有啥勾当呢!”
“天天跟那个推板车的周家小子混在一起,孤男寡女的,也不怕人说闲话……”
这些话,偶尔飘进林晚耳朵里,她只当是些无知妇人的嚼舌,尽量不去理会,专注经营自己的小店。
但很快,流言升级了,变得具体而恶毒。
“听说了吗?她卖的那药茶,根本不是什么正经草药!吃了会上瘾的!”
“真的假的?我说怎么有些人天天去买呢!”
“可不是嘛!还有人吃了晚上睡不着,心跳得厉害!肯定是加了不干净的东西!”
“哎呦,这可不得了!这不是害人吗!”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她“深更半夜”和“不同男人”在店铺后面“鬼鬼祟祟”。
这些谣言像瘟疫一样扩散,恶毒且精准地打击着林晚生意的根本——信誉和名声。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一些老主顾来得少了,看她的眼神带着怀疑和探究。偶尔有想来尝试的新顾客,在门口犹豫时,就会被“好心”的邻居拉住,低声“提醒”几句,然后转身离开。
林晚的生意一落千丈。刚刚回暖的生活,再次被蒙上了厚厚的冰霜。
她试图解释,但谣言如风,抓不住源头。她越解释,在有些人看来越是“心虚”。
“晚姐,肯定是有人搞鬼!”周凛气得眼睛发红,拳头捏得咯咯响,“我去把那些乱嚼舌根的婆娘揪出来!”
“别冲动!”林晚拦住他,脸色苍白却异常冷静,“没用的。你越闹,她们说得越凶。”她心里清楚,这绝不是简单的长舌妇八卦。这背后,有一只熟悉的手在精准地操纵。
除了陆峻,还有谁?他见首接打压和举报无效,便换上了更阴损的招式,利用人们对“离婚女人”的偏见和对“不明药物”的恐惧,来彻底毁掉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一切。
一天下午,林晚正在清理所剩无几的药材,两个穿着工商制服的人面色严肃地走进了小店。
“你是林晚?我们是区工商所的。”为首的人亮出证件,“接到群众反映,你这里销售的药茶涉嫌非法添加药物,夸大宣传疗效,甚至……有致瘾成分。我们需要进行检查。”
林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谣言己经引起了管理部门的注意!
她强作镇定,拿出营业执照和所有药材来源的记录(尽管很简单):“同志,我的药茶都是按照民间验方配制的普通草药,绝对没有添加任何违禁药物。这些都是可以查的。”
工商人员仔细检查了她的执照,又翻看了那些药材,确实没有发现明显违禁品。但他们显然有备而来。
“你的经营行为目前看虽然没有使用违禁原料,但宣传‘安神’、‘去火’等功效,属于夸大宣传,容易误导消费者。而且,无医师资质从事医药相关经营,本身就是打擦边球。”工作人员语气严厉,“鉴于目前群众反映强烈,我们必须责令你暂停营业,接受进一步调查!”
暂停营业!
这西个字像重锤砸在林晚心上。她的小店刚刚起步,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调查要多久?就算最后查清没问题,停业期间积累起来的一点口碑也早就散了!
“同志,我的药茶真的只是普通饮品……”她试图辩解,声音因焦急而哽咽。
“规定就是规定!”工作人员不容置疑,“马上关门!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不得营业!否则将吊销你的执照!”
他们贴上了封条,然后转身离开。
林晚僵立在原地,看着门口那刺眼的白色封条,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似乎又被轻易地碾碎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目光中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和“果然如此”的鄙夷。
周凛闻讯赶来,看到封条,眼睛瞬间就红了,怒吼一声就要去找工商的人理论。
“周凛!”林晚猛地拉住他,指甲几乎掐进他胳膊里。她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眼底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别去……没用的……”
“难道就让他们这么欺负人?!”周凛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有执照!我们没有违法!”林晚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他们可以停业调查,但最终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
但她心里知道,这“调查”多久,结果如何,背后有多少人为操纵的空间?陆峻这一招,太狠了。几乎将她逼上了绝路。
夜色降临,小铺子被封,林晚只能回到秦婆婆那阴暗的小屋。她坐在冰冷的草垫上,抱着膝盖,没有哭,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她以为拿到了执照就能见到阳光,却发现阳光之下,仍有无所不在的阴影,轻易就能将她笼罩。
难道真的就没有出路了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周凛低沉的声音响起:“晚姐,睡了吗?”
林晚起身开门。周凛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疙瘩汤,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潮红和未褪的怒气。
“我妹做的,吃点儿。”他把碗塞给林晚,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飞快地低声说,“晚姐,你别怕。我……我去找李主席!去找刘老师!他们肯定有办法!我们不能就这么认了!”
说完,他像是怕听到拒绝,转身就跑走了。
林晚捧着那碗滚烫的疙瘩汤,热气熏湿了她的眼眶。
绝境之中,这碗粗糙却温暖的汤,和少年那句笨拙却坚定的话,像一根细细的绳索,再次拉住了即将坠入深渊的她。
是的,不能就这么认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重新燃起战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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