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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北方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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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凛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林晚心中激起层层不安的涟漪。北边来的人,打听她和她的厂子?这绝非偶然。陆峻那张阴郁不甘的脸庞,王凤兰尖刻的咒骂,陆小娟幸灾乐祸的眼神……这些她努力想要遗忘的北方记忆,瞬间又变得清晰而冰冷。

“他们……具体问了什么?”林晚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就问厂子规模多大,生意好不好,老板是不是叫林晚,是不是从北边来的……还问了咱们主要做什么产品,卖到哪里。”周凛回忆着,眉头紧锁,“听那口气,不像是闲聊,倒像是……摸底。”

摸底?林晚的心沉了下去。陆峻在工业局,虽然不得志,但毕竟在体制内,他若真想通过什么渠道给她使绊子,并非完全没有可能。虽然现在隔着千山万水,但那种被窥视、被算计的恐惧感,依旧让她脊背发凉。

“晚姐,会不会是……”周凛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担忧。

“不管是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查。”林晚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既是在安慰周凛,也是在给自己打气,“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厂子办好,把产品质量抓好。自身硬了,别人就找不到茬口!”

她将这份不安强行压下,投入到更繁忙的工作中。只有忙碌,才能暂时驱散心底的寒意。

新厂房的运转逐渐步入正轨。流水线作业效率提升,产品质量更加稳定。香港陈老板的订单持续且略有增加,结算准时,成为了厂里最稳定的现金流来源。几家本地百货公司和土特产商店也开始小批量要货,“南林”这个小小的品牌,正在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南国的市场。

这天下午,林晚正在办公室核算本月的成本利润,门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她抬头望去,只见一辆崭新的黑色桑塔纳轿车停在了厂门口,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下来的竟是香港陈老板,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约莫二十三西岁,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气质斯文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精明和……审视感。

林晚连忙迎了出去。

“陈老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欢迎欢迎!”林晚热情地招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年轻人。

“林厂长,冒昧打扰,没提前打招呼。”陈老板笑着用带浓重粤语口音的普通话说道,态度比之前更加亲和,“这位是我的侄子,陈嘉明,刚从英国读完书回来,帮我打理生意,以后内地的业务,可能会多由他来跟进。嘉明,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起的林厂长,林晚女士。”

陈嘉明上前一步,微微颔首,伸出手,笑容得体,眼神却锐利地快速打量了一下林晚和周围的厂房环境:“林厂长,你好。久仰大名,叔叔常夸您做事认真,产品过硬。”他的普通话很标准,略带一点港式口音。

“陈先生过奖了,欢迎你来指导工作。”林晚与他轻轻一握,感觉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年轻人看似客气,实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估姿态。

“指导不敢当,学习为主。”陈嘉明微笑,“叔叔说您的厂子虽然规模不大,但很有特色,所以我特地跟过来看看。”

寒暄过后,林晚领着他们参观车间。陈老板显然对流程己经很熟悉,主要是和陈嘉明用粤语低声交流着。陈嘉明看得非常仔细,不时提出一些专业问题,涉及原料溯源、卫生标准、质量控制体系、产能极限、甚至工人的培训和福利。

他的问题往往切中要害,有些甚至是林晚正在头疼或尚未考虑到的地方。林晚尽量一一解答,心中却暗暗吃惊: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和他叔叔注重人情和口碑的风格不同,他更看重数据、流程和系统性,是典型的现代商业思维。

周凛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默默跟在林晚身边,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场强大的年轻港商。

参观完毕,回到简陋的办公室。陈嘉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林厂长,叔叔和我都对目前的合作非常满意。”陈嘉明开门见山,“基于贵厂的质量表现和市场潜力,我们希望能进一步扩大合作。这里有一份新的产品意向书,我们想委托贵厂开发并生产一款面向高端超市和礼品市场的‘精品龟苓膏粉’,对原料等级、包装设计和品质要求都会更高,当然,价格也会相应提升。”

林晚接过意向书,仔细翻阅。要求确实非常高,从茯苓的产地、年份到龟板的处理工艺都有严格规定,包装需要独立设计、采用进口材料,还需要提供全套的检测认证。利润空间很,但技术门槛和资金投入也大大增加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感谢陈老板和陈先生的信任。”林晚谨慎地回答,“不过,这对我们现有的设备和工艺提出了新的挑战,我们需要时间评估和准备。”

“当然。”陈嘉明点点头,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我们可以提供部分技术支持,比如包装设计和部分检测标准。但核心的生产和质量控制,需要贵厂独立完成并确保稳定。我们希望寻找的是长期、稳定、能共同成长的战略合作伙伴,而不仅仅是代工厂。”

他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林晚明白,这既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也是一场严峻的考核。通过了,就能真正绑定香港这条大船,驶向更广阔的市场;通不过,现有的合作也可能受到影响。

“我们一定认真研究,尽快给您答复。”林晚郑重地说。

送走陈老板叔侄,林晚和周凛回到办公室,心情都有些复杂。

“晚姐,这单子……要求太高了,我们能行吗?”周凛看着那份意向书,感觉沉甸甸的。

“难,但必须试试。”林晚目光坚定,“这是我们从代工走向品牌、提升自身价值的关键一步。陈嘉明虽然年轻,但他的思路代表未来的方向。我们必须跟上。”

她顿了顿,语气凝重起来:“而且,我总觉得,北边那莫名出现的打听,和这次香港突然提出的更高要求,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在逼着我们快速向前跑,不能停,更不能退。”

周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负责包装的女工阿芳探头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忐忑:“林厂长,周经理,有……有你们的信,北边来的挂号信。”

北边的挂号信?

林晚和周凛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林晚接过信,信封上熟悉的北方小城邮戳让她手指微微颤抖。寄信人地址是陌生的,但名字……是她母亲!

她急忙拆开信。母亲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小晚,见信好。家里一切都好,勿念。只是有件事得告诉你,前几天有两个自称是‘市企业调查办’的人来家里和居委会打听你,问你在南方做什么生意,厂子有多大,有没有跟什么港商外商来往……问得可细了!妈心里害怕,是不是出啥事了?你在外面一定好好的,凡事多留心……”

信纸从林晚手中滑落,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企业调查办”?打听她和港商的来往?这绝不是陆峻个人能调动的关系!这背后,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北方的阴影,并非虚无的猜测,而是真真切切地笼罩了过来!它与南方香港带来的机遇和压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无形而紧张的网。

周凛捡起信看完,脸色也变了,他紧紧握住林晚冰凉的手:“晚姐,别怕!不管是谁,有我在!”

林晚反握住他的手,从他粗糙而温暖的掌心中汲取着力量。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南国的阳光依旧明媚,木棉花开得正艳,但在这明媚之下,暗流己然涌动。

前路,注定不会平坦。但她知道,自己己无路可退,唯有迎难而上。

“周凛,”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回复陈嘉明,这个订单,我们接了!另外,想办法托人仔细打听一下,老家那个‘企业调查办’,到底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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