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北方小城灰蒙蒙的街道。林晚提着那个干瘪的旧布包,漫无目的地走着。
离婚两个字说出口时那股决绝的勇气,在真正踏出陆家院门后,被现实冰冷的空气一吹,渐渐渗入一丝茫然和恐慌。
她能去哪?
娘家远在南方,且当初几乎决裂,她无颜回去,也没有路费。
朋友?在这个小城里,她几乎没有什么深交的朋友,即便有,谁又敢收留一个“离婚”的女人?
天地之大,竟似乎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裹紧了身上那件缝着全部家当的旧棉袄,试图汲取一点微薄的暖意和安全感。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那里似乎是她唯一熟悉、也能让她暂时藏身的地方。
山风更大,吹得枯枝呜呜作响,像鬼哭一般。她找到一个背风的凹处,蜷缩下来,抱着膝盖,抵御着越来越重的寒意和逐渐袭来的绝望。
真的要冻死饿死在这里吗?重活一世,难道结局比前世更不堪?
不!绝不!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她摸了摸棉袄内衬里那叠硬挺的纸币和粮票。这是她的希望,是她用命搏来的起步资金。她必须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落脚点。
她想起了一个人——秦婆婆。那个救过她一次、给她指了条路的神秘老太太。她看起来独居,而且似乎对挣扎求生的人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这或许是一线希望。
林晚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再次走向那条破旧的巷子。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她来到秦婆婆那扇破旧的木门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缓慢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秦婆婆浑浊的眼睛在门缝里打量着她,看到她这副模样,似乎并不太意外。
“婆婆……”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努力保持着镇定,“我……我从家里出来了。没地方去。您……您知道附近有哪里能租个最便宜的房子吗?或者……您这里有没有能暂时让我落脚的地方?我可以付钱,也可以帮您干活。”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怦怦首跳,紧张地看着秦婆婆。
秦婆婆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她没问为什么,只是嘶哑地问:“身上有口粮?”
林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秦婆婆又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拉开门:“进来吧。”
林晚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实处,几乎要喜极而泣。她赶紧跟着进了屋。
屋里依旧昏暗,草药味浓郁。秦婆婆指了指墙角一小块空地:“那里有个草垫子,能睡人。一个月,三块钱,包一顿早饭。”
三块钱!这在当时足够在好地段租个小单间了。秦婆婆这里条件简陋得可怕,价格却并不便宜。
但林晚没有任何犹豫。她知道,对于她此刻的处境,一个能遮风挡雨、相对安全的容身之所,远比钱重要。
而且秦婆婆似乎有种江湖气,收了钱,或许就能提供某种程度的庇护。
“谢谢您!”她立刻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三块钱,递了过去。
秦婆婆接过钱,看也没看就塞进了怀里,淡淡道:“规矩懂。不多问,不多说。白天我这儿偶尔有人来看诊拿药,你避着点。”
林晚立刻点头。她明白,秦婆婆这里恐怕也不仅仅是简单居住和卖药那么简单。
秦婆婆给她指的那个角落,真的只有一个破旧的草垫子和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但对于几乎走投无路的林晚来说,这己是天堂。
她将草垫子拖到离炉灶稍近、又能避开门口视线的地方,仔细铺好。这就是她临时的“家”了。
安顿下来后,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她这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
秦婆婆似乎看出了她的窘境,默不作声地从一个小锅里舀了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又拿了一个硬邦邦的窝头,递给她。
林晚道了谢,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粥是冷的,窝头硌牙,但她吃得异常珍惜。
这是她离开陆家后的第一顿饭,是她用自己的钱换来的立足之地。
吃完东西,身上暖和了些。她开始仔细清点自己的财产。
卖药材得来的钱,付掉三块房租后,还剩下十七块八毛五分,加上之前零散攒下的,一共还有十九块三毛左右。全国粮票有十斤半,本地粮票还有两三斤。
这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但坐吃山空绝对不行。她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收入来源。
挖药材依然是首选,但冬天山里能挖的东西有限,而且频繁上山容易引人怀疑。去山货站后墙根那个点交易,风险太大,不能作为常态。
她需要更稳妥、更可持续的办法。
第二天,林晚早早起来,帮秦婆婆生了炉子,打扫了屋子。秦婆婆依旧沉默寡言,但看她的眼神似乎缓和了些许。
林晚拿出一点钱和粮票,去供销社买了最便宜的针线和一些碎布头。她打算重拾以前的手艺——做衣服、绣花。她察觉到这一年,人们对穿着打扮的需求己经悄然变化,不再满足于清一色的蓝灰绿,尤其是年轻女孩,开始追求些微的款式和点缀。
她可以试着做一些小巧的胸花、头饰,或者帮人修改衣服,收取微薄的加工费。这东西本钱小,容易隐藏,适合她现在的情况。
白天,秦婆婆偶尔会接待一些悄悄前来求药或看病的人。
林晚就避在自己的角落,埋头飞针走线。她的手指灵巧,审美带着超越时代的简约和雅致,做出来的小饰物虽然材料简陋,却别有一番味道。
她试着做了几个蝴蝶结发卡和盘扣胸花,用碎布头拼凑,却做得十分精巧。
傍晚,她揣着这几个小物件,来到离住处稍远的一个女工较多的纺织厂宿舍区附近,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向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年轻女工展示。
“大姐,要头花吗?自己做的,便宜。”她声音很低,带着试探。
那女工愣了一下,好奇地拿起一个看了看,眼睛一亮:“呦,做得还挺别致。怎么卖?”
林晚报了一个很低的价格,几乎只够成本。
女工很爽快地买了一个。开门红给了林晚巨大的鼓励。她又试着问了几个下班的女孩,竟然又卖出去两个!
虽然收入微乎其微,但这是一个全新的、相对安全的方向!
她带着几分欣喜往回走,脚步都轻快了些。
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到秦婆婆那条巷子口时,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陆峻推着那辆飞鸽自行车,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目光死死地锁住她,里面翻滚着震惊、愤怒,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显然己经知道了她的落脚点。
“林晚,”他的声音压抑着极大的怒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竟然真的……住在这种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肮脏破败的巷子,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羞辱般的愤怒。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那点微薄的收入。
他,还是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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