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银质怀表，在壁虎的脑海里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印记。
杨。
那个字，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蝎主赖宝那张从不示人的泛黄照片上，那个年轻军官的胸前，就挂着这块表。
一股冰冷的恐惧，顺着他的脊椎骨，一节节爬上天灵盖。
他被两个战士像拖死狗一样拖行在漆黑的地道里，脚跟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摩擦，火辣辣地疼。
但他感觉不到。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撞破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军事计划。
他窥探到的，是蝎主内心最深处的执念。
这份情报，己经不是功劳那么简单了，这是能让他一步登天的投名状。
但前提是，他得活着把情报送出去。
“明天一早，带到西山后面的土沟里处理掉。”
那句话，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必须在天亮前逃走。
地道在前面拐了个弯，通向一个更狭窄的岔路。
押着他的两个战士，其中一个似乎脚下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就是现在！
壁虎被反绑的双手，一首用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扭动着腕骨，寻找着绳结最松弛的那个点。
在那个战士踉跄的瞬间，他全身的肌肉猛然绷紧，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错。
绳索，松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用尽全力撞向另一个战士的怀里。
那名战士闷哼一声，被他撞得倒退两步，手里的步枪脱手飞出。
壁虎顺势一个翻滚，捡起地上的步枪，枪托狠狠砸在第一个战士的后脑勺。
“砰”的一声闷响。
那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你找死！”
第二个战士反应极快，怒吼着扑了上来。
壁-虎不与他缠斗，转身就钻进了那条漆黑的岔路，头也不回地狂奔。
身后，传来了那个战士愤怒的叫骂，却没有枪声。
他知道，对方怕枪声引来更多的人。
黑暗中，壁虎的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亢奋。
他逃出来了！
他带着一份能决定华北战局走向的绝密情报，从那个固若金汤的地下堡垒里，逃出来了！
……
地窨子里，猴子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对正在擦拭一把刺刀的杨铁说：“鱼，脱钩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
“二排的李疙瘩，被那小子用枪托开了个瓢，现在正抱着脑袋喊疼呢，演技不错，就是喊得有点假。”
旁边，那个被“撞开”的战士，正往自己胳膊上缠着一条撕破的布，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那孙子下手真黑，差点把老子隔夜饭都撞出来。”
炮子凑了过来，看着那条岔路的方向，一脸的不解。
“旅长，就这么让他跑了？我怎么觉得……这么容易呢？”
“容易，他才会信。”
杨铁将刺刀插回鞘中，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他现在，一定觉得我们是一群只会挖土的蠢货，而他自己，是那个唯一识破了真相的英雄。”
猴子嘿嘿一笑，牙缝里露出一丝寒光。
“那条路，我提前让人做了手脚，只能出，不能进。而且，沿途我都给他留好了‘路标’，保证他能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赖宝的狗窝里去。”
……
赖宝的据点，设在一处废弃的煤窑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煤灰、硝石与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味，阴冷，压抑。
当壁虎连滚带爬地冲进主矿洞时，赖宝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铁胆。
他没有看壁虎，只是听着铁胆在掌心碰撞发出的“咔咔”声。
“蝎主！蝎主！我回来了！”
壁虎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我拿到了！杨铁的作战计划！”
他将自己在赵家峪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从他如何被抓，到杨铁等人的“作战会议”，再到他如何机智地逃脱。
赖宝依旧没有说话，矿洞里只有铁胆的碰撞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壁虎的心上。
首到壁虎说完，矿洞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壁虎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太容易了。”
赖宝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抗战：98k，从长征杀到长津湖“杨铁不是蠢货。他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听到核心机密，又这么轻易地逃出来？”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像蛇一样，盯住了壁虎。
“还是说，这是他故意让你带回来的假情报？”
壁虎浑身一颤，他知道，这是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刻。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热。
“蝎主！是真的！千真万确！”
他把自己观察到的所有细节都抛了出来。
“那个叫炮子的莽夫，和那个叫猴子的瘦子，在会议上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动手！那根本不是演戏！”
“而且他们的计划有明显的漏洞！兵力不足，强攻黑石岭，这完全符合杨铁现在急于求成、又无人可用的窘境！”
“最重要的是！”
壁-虎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死死盯着赖宝的眼睛。
“我看到了那块表！银质的怀表，上面刻着一个‘杨’字！就是您的那张……”
“咔！”
赖宝手中的铁胆，停止了转动。
矿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壁虎知道自己赌对了，他趁热打铁，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他最后下令，天亮就把我处理掉！因为我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如果这是假情报，他根本没必要杀人灭口！”
赖-宝沉默了。
那块怀表，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最阴暗的那个盒子。
是了。
那个人，一向如此。
自负，狂妄，永远相信自己能掌控一切。
他会用一场漏洞百出的“会议”来彰显自己的胸有成竹。
他会用一道“杀人灭口”的命令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
这太像他的风格了。
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教官，而自己，还是那个只能在角落里仰望他的赖宝。
赖宝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他站起身，将铁胆重重地拍在桌上。
“传我命令！”
“所有人，立刻向黑石岭方向集结！”
“他杨铁不是想在黑石岭给我设伏吗？那我就在那里，给他准备一个更大的口袋！”
“他教我的东西，今天，我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
他要让杨铁亲眼看看，他最得意的学生，是如何用他教的战术，将他彻底撕碎！
……
赵家峪，地下指挥部。
猴子快步走了进来。
“旅长，外围观察哨发来消息，赖宝的人，动了。大部队正连夜朝着黑石岭的方向开进，看样子是想抢在我们前面，布置反包围圈。”
地图前，杨铁拿起一支炭笔，在“黑石岭”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巨大而醒目的叉。
炮子看得热血沸腾，一拳砸在自己掌心。
“好！那咱们就趁他急着赶路，半道上截住他，打他个措手不及！”
杨铁却摇了摇头。
“不。”
“我们不去黑石岭。”
炮子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变成了满脸的问号。
“啥？不去？那我们费这么大劲，又是演戏又是放人，图个啥？”
杨铁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向猴子。
“给赖宝准备的‘大礼’，送到了吗？”
猴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放心吧。工兵连那帮小子，把咱们库存的老底都掏出来了。足够让黑石岭那片山沟，变成一个超大号的炮仗。保证赖宝的人一开枪，就能听到一声最响亮的‘开门红’。”
炮子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跟不上这两个人的思路。
不去打，又在那儿埋炸药，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旅-长，那你倒是说啊，咱们到底打哪儿？”
杨铁的手指，离开了那个被打上叉的黑石岭。
他的指尖，缓缓划过地图，最后，落在了另一个毫不起眼，甚至在军事地图上都不会被特别标注出来的点上。
阳泉城西，一处名为“永盛”的货运仓库。
“赖宝以为，这是一场战术上的对决，比的是谁更会设伏，谁更会算计。”
杨铁的声音，在安静的地窨子里，清晰得可怕。
“他错了。”
“我要打的，不是他的部队，是他的信心。”
他的手指，在那座仓库的位置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而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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