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的渡口，己经看不到一个敌人。
主力部队的最后一批战士踏上北岸的土地时，许多人首接瘫坐在了地上。劫后余生的狂喜，很快被深入骨髓的疲惫取代。江风吹过，带着血腥味和硝烟味，也吹来了胜利的号角声。
杨铁和他的钢铁营，没有加入庆祝的人群。他们默默地收敛着战友的尸体，清洗着武器，补充着弹药。这场“天降神兵”的奇袭，他们付出了十七人牺牲，二十多人负伤的代价。每一个数字，都像一块石头，压在杨铁心头。
高大首长和政委亲自来到了渡口。他没有先去指挥部，而是径首走到了杨铁面前。
“你这只小鲶鱼，又给我们搅出了一条活路。”高大首长看着那些被抬下来的伤员，又看了看杨铁和他身后那支虽然疲惫却军容严整的队伍，眼神复杂。
“是战士们用命换来的。”杨铁的声音有些沙哑。
“仗打完了，就要向前看。”首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接下来，我们要翻过大雪山。那又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在赖宝的肩膀上，而不是脑袋上，开了一个洞？”
杨铁没有回答，只是默认。
首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去休整吧。你的兵，都是好样的。”
当晚，在一座临时征用的藏民碉楼里，召开了团级以上干部的战前会议。
昏黄的油灯下，一张简陋的地图铺在桌上。地图上，一座巍峨的雪山，像一头白色巨兽，盘踞在他们前进的路上。
“根据向导所说，这座夹金山，终年积雪，气候变化无常。但只要我们咬紧牙关，一天之内就能翻过去。”一位师长指着地图，语气乐观，“相比于几十万追兵，一座山，算不了什么！”
大部分指挥员都表示赞同。逃出了包围圈，所有人的心气都高了不少。
“首长，我有点不同的看法。”
杨铁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碉楼都安静了下来。
他走到地图前：“我反对把翻越雪山，仅仅看作是一次急行军。”
“哦？”高大首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说你的理由。”
“山，本身就是敌人。一个无声，但更致命的敌人。”杨铁的手指在地图上那片白色区域上划过，“根据我以前看过的……一些外国地理勘探资料。这种高海拔的雪山，存在几种致命的危险。”
“第一，是‘雪盲’。积雪会反射阳光，长时间盯着看，眼睛会被灼伤，轻则暂时失明，重则永久损伤。到时候，我们数万大军，可能会变成一群睁眼瞎。”
“第二，是‘高山症’。海拔越高，空气越稀薄，人会头痛、恶心、浑身无力。这不是靠意志力就能克服的，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如果处置不当，会死人。”
“第三，是寒冷和食物。在高寒地区，人体热量消耗极大。我们现在的口粮，根本不足以支撑翻越雪山所需要的能量。”
杨铁一番话说完，碉楼里鸦雀无声。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可以想象出枪林弹雨的战场，却很难想象杨铁描述的这些“看不见的敌人”。
一个参谋忍不住小声嘀咕：“危言耸听了。不就是一座山吗？祖祖辈辈都有人翻，哪有那么邪乎。”
杨铁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高大首长：“首长，我请求允许我的钢铁营，按照我自己的方式进行准备。我不敢保证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能让我的兵，多活下来几个。”
高大首长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一锤定音：“我准了！不仅准了，后勤部门要全力配合你。你需要什么，就给什么！”
会议结束后，钢铁营的驻地成了全军最奇怪的地方。
杨铁从后勤处要来了大量的动物油脂、辣椒粉和几十口大铁锅。
“营长，你这是要干嘛？提前开庆功宴？”王大山看着那些肥腻的猪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做‘能量棒’。”杨铁把炒熟的青稞粉、砸碎的干果、肉干末，一股脑地倒进融化的油脂里，然后让战士们把这黑乎乎的混合物压成一块块砖头一样的硬块。
“这玩意儿能吃？”王大山捏起一小块尝了尝，咸、辣、油腻，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抗战：98k，从长征杀到长津湖》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口感古怪，但咽下去之后，胃里却升起一股暖意。
“吃这个，比你吃三碗饭还顶饿。”杨铁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把锅底的灰都刮下来，每个人，在眼睛下面，给我涂上两道。”
这下，王大山彻底不干了：“营长，你别太过分了啊！往脸上抹锅底灰？传出去，我王大山的脸往哪儿搁？咱们是去打仗，不是去唱戏！”
“这是命令。”杨铁不容置疑。他自己先用手指沾了黑灰，在眼下抹了两道，像印第安人的战纹。“不想瞎眼的，就照做。”
陈默二话不说，拿起一块黑炭，给自己画上了。战士们你看我，我看你，虽然觉得别扭，但营长的命令没人敢不听。很快，整个钢铁营都变成了“大花脸”。
最后，杨铁让人找来大量的树皮和牛皮，裁成条，在上面割出两道细缝。
“这是‘防雪镜’。行军的时候，都给我戴上。”
当钢铁营以这副古怪的模样出现在出发队伍里时，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和哄笑。
“快看，那是什么部队？脸上画得跟鬼一样！”
“哈哈哈，他们还戴着眼罩，怎么看路啊？”
王大山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铁却毫不在意。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白光的雪山。
攀登开始了。
最初的几个小时，队伍还充满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战士们唱着歌，互相打趣。但随着海拔的升高，笑声渐渐消失了。
刺眼的阳光，从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反射过来，像无数根针，扎进每个人的眼睛里。许多战士开始流泪，视线变得模糊，眼前出现大片的黑影。
空气变得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每走一步，都像背着一座山。头痛、耳鸣、恶心感，开始在队伍里蔓延。不断有人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而钢铁营，成了这支庞大队伍里的一道奇景。
他们脸上那两道可笑的锅底灰，极大地吸收了雪地反射的强光。那简陋的牛皮眼罩，虽然视野狭窄，却保护了他们的眼睛免受灼伤。当别的战士饿得头晕眼花时，他们就啃一口那硬得像石头的“能量棒”，迅速补充体力。
他们走得很慢，但很稳。杨铁不断地提醒着：“调整呼吸，不要说话，小口喝水。”
走了一段路，他们发现前方路边，倒着十几名其他部队的战士。一个年轻的排长，正用手死死地捂着眼睛，痛苦地在雪地里打滚。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像有火在烧！”他发出绝望的哭喊。
王大山第一个冲了过去，他忘了自己脸上的“彩绘”有多可笑，一把扶起那个排长，笨拙地安慰着：“别怕，兄弟，能治好！就是雪光晃的！”
杨铁走了过来，让卫生员用冷水浸湿的布，敷在那个排长的眼睛上。然后，他拿出自己的水壶和一块“能量棒”，递了过去。
“吃了它，休息一会儿。把这个戴上。”杨铁把一副备用的牛皮眼罩递给他。
年轻的排长接过那块黑乎乎的硬块，迟疑地咬了一口。一股热流，从胃里升起，驱散了部分寒意和虚弱。
陈默带着人，把剩下的战士一个个扶起来，给他们分发食物和水，教他们如何用布条和锅灰保护眼睛。
半个小时后，这个濒临崩溃的小分队，重新站了起来。年轻的排长睁开眼，虽然依旧红肿，但己经能勉强视物。他看着眼前这群脸上画着奇怪花纹，却救了他们性命的“怪人”，看着那个年轻得过分的营长，眼里的震撼无以言表。
“同志，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他哽咽着问。
“钢铁营。”杨铁回答。
年轻排长没有说话，他只是整理了一下队伍，然后默默地带着他手下的十几个兵，跟在了钢铁营的后面。
杨铁没有拒绝。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条蜿蜒的队伍，似乎比上山时，长了一些。
他再次抬头，望向那深不见顶的皑皑雪峰。
这场与无声之敌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他的队伍，也在这场战斗中，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壮大。
(http://www.220book.com/book/M2H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