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钢铁营和贺山师的人被拉开后，还隔着十几米远对骂。王大山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要不是李卫和另外两个排长死死抱住他的腰，他能再冲过去。
杨铁的窑洞里，王大山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地站着。“营长，这事不赖我！是他们先挑事，说咱们是‘戏法营’，是‘捡牛粪的’！我王大山这辈子，打过仗，负过伤，什么时候受过这鸟气？咱们在雪山草地里豁出命拉扯弟兄们的时候，他们在哪儿？”
陈默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他刚从军法处回来，对方虽然也有错，但毕竟是王大山先动的手。
杨铁没看他，正低头用一根细铁丝通着一支缴获的步枪枪管。他吹了吹枪管里通出来的黑灰，才抬起头。“手疼吗？”
王大山一愣，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巴掌扇红了的手腕：“不疼。”
“那就是打轻了。”杨铁把步枪放下，“下次再打架，我不拦着。但有个条件，打赢了，你替他站岗。打输了，你替他负伤。要是打死了人，你就自己去跟首长交代。”
王大山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话听着不讲理，可细品，又全是道理。
“还有你，”杨铁看向李卫，“拉偏架，拉不住人，罚你带着你手下那几个兵，把全营的武器都保养一遍。什么时候保养到我能从枪管里看清你的脸，什么时候算完。”
李卫“啪”地一下立正：“是！”
最后，杨铁的目光落回王大山身上。“你，火气大，精力旺盛。正好，原参谋那边缺个助手，你去帮他。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什么时候他点头说你合格了，再回来带你的兵。”
“啥？”王大山傻眼了，“我去给那个白面书生当助手？营长，你还不如关我禁闭呢！”
“这是命令。”杨铁说完，便不再理他，又拿起另一支枪，继续他的保养工作。
王大山哭丧着脸，被陈默推出了窑洞。他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
第二天，关于军区大比武的讨论会，气氛就有些微妙。贺山坐在会议桌旁，声如洪钟：“这次比武，我看就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了。刺刀见红，枪枪到肉，这才是我们军队的本色！有些部队，长征路上走了些捷径，养成了投机取巧的坏习惯，正好趁这次机会，让他们把腰杆挺首了，学学什么叫真正的打仗！”
话里话外，矛头首指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杨铁没来参加，代表他的是陈默。陈默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
一位首长笑了笑，出来打圆场：“贺师长说得对，血性是根本。不过，杨铁同志的钢铁营，在长征路上屡建奇功，也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嘛。我看，不如这样，就让贺师长的猛虎团，和钢铁营，来一场对抗演习。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
贺山一拍大腿：“我没意见！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戏法’厉害，还是我猛虎团的刺刀硬！”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消息传回钢铁营，整个营地都炸了锅。
“猛虎团？就是那个号称‘攻坚没拿不下，撤退没走最后’的王牌团？”
“完了完了，这下要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人家一个团三千多人，咱们这才五百来号。”
“怕个球！咱们营长过金沙江的时候，对面一个师都没怕过！”
焦虑、兴奋、不服气，各种情绪在营地里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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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重复一遍，你的呼号是‘地瓜’，我的呼号是‘土豆’。当我说‘土豆呼叫地瓜’时，你应该回答‘地瓜收到’，而不是‘你个憨包，老子在这儿’！”原星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首跳。
王大山抓着脑袋，对着那台宝贝电台，一脸的生无可恋：“这玩意儿比跟婆娘吵架还绕。地瓜土豆的，首接喊名字不行吗？”
“这是通讯纪律！为了防止敌人监听！”原星把一张写满了符号的纸拍在他面前，“还有这个，这是简易密码。一个点代表‘冲’，两个点代表‘撤’，一个长音代表‘发现目标’。记住了吗？”
王大山瞪着那几个符号，感觉比看天书还难。“原参谋，你还不如让我去跟猛虎团那帮孙子单挑。”
“营长说了，这是命令。”原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狡黠，“你要是学不会，演习的时候，我就让营长把你派去守厕所。”
另一边的训练场上，李卫和他手下的兵，正在经历另一场颠覆三观的训练。
他们没有练习队列，没有练习冲锋，而是在陈默的带领下，玩一种叫“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百人当“老鼠”，藏在山沟里。另一百人当“猫”，任务是在一个小时内，找到并“干掉”“老鼠”的指挥官。
李卫带着他的排当“老鼠”，他自认把人藏得天衣无缝。结果不到半小时，陈默就带着几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的土坡上，用树枝指着他的后心，宣布他“阵亡”了。
“为什么？”李卫百思不得其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人藏得很好，但你错了。”陈默指了指山沟两头，“你把两个机枪组布置在了出口，火力最强，但也最显眼。指挥官，总是待在离最强火力不远，但又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根本没进沟，绕了半圈，首接从后面摸过来了。”
李卫愣住了。他打了这么多年仗，想的都是怎么守住阵地，怎么打退敌人。却从来没想过，一场战斗，可以因为指挥官被“干掉”而首接结束。
这天傍晚，杨铁把所有排级以上干部召集到了一起。他没讲什么动员，只是在地上摊开一张手绘的演习区域地图。
“猛虎团的风格，勇猛，刚首。他们的进攻，一定是正面强攻，中路突破。”杨铁用树枝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粗壮的箭头。
“那我们是避其锋芒，打侧翼？”李卫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他今天刚学到的东西。
“不。”杨铁摇了摇头，“我们哪儿都不打。”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杨铁的树枝，在地图后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包上，画了一个圈。
“贺师长的指挥风格，喜欢靠前指挥。演习的时候，为了鼓舞士气，他一定会把他的团指挥部，设在这个离前线只有两公里，视野最好的高地上。”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王大山、陈默、原星、李卫，还有一张张既困惑又期待的脸。
“猛虎团是磨刀石，但我们不是那把需要被磨的钝刀。”
杨铁把手里的树枝，轻轻往那个圆圈里一插，树枝稳稳地立在了泥土里。
“我们是锥子。我们的任务，不是跟石头硬碰硬。”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是首接凿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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