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开始的号角,像是吹进了一片空旷的峡谷,只激起几声回响,便再无动静。
红军总指挥刘承武,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站在瓦窑堡南侧最高的山头上,用望远镜扫视着前方。他的部队,两个师的兵力,正以标准的钳形攻势,向着那座孤零零的小镇稳步推进。
烟尘滚滚,军旗招展,一切都充满了大军出征的磅礴气势。
但太安静了。
预想中的阻击阵地没有枪响,前沿的山口没有埋伏,连镇子里都看不到一丝炊烟。
“报告总指挥,先头部队己进入瓦窑堡,镇内空无一人!”
通讯兵的报告,让刘承武皱起了眉头。他放下望远镜,转向身边的参谋长:“这个杨铁,搞什么鬼?坚壁清野,唱空城计?”
“或许是兵力不足,收缩防线,想跟我们打巷战。”参谋长分析道,“一个小小的钢铁团,加上一个刚被他羞辱过的猛虎团,凑起来不过西千人。面对我们两万大军,他不敢野战。”
刘承武点点头,这个解释很合理。“传我命令,主力部队按原计划占领瓦窑堡,建立前进基地。骑兵团向两翼展开搜索,把他的主力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他这只泥鳅,还能翻起多大的浪!”
命令下达,红军的钢铁洪流,开始涌入那片看似平静的山区。他们不知道,自己踏入的,不是一片战场,而是一个巨大的猎场。
距离瓦窑堡三十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里,李卫手下的一个排长,正带着两个班的兵,像石头一样趴在灌木丛中。
他们的目标,是山下小路上的一支红军后勤小队。十几名士兵,赶着七八头骡子,骡子背上驮着粮食和弹药。
“排长,打不打?”一个年轻战士压低声音,眼睛里放着光。
“打个屁!”排长瞪了他一眼,用下巴指了指骡队中间那头,“看到没?那上面是锅。咱们的任务,是让他们今天晚上吃不上热饭。”
他没让战士们开枪。在他们潜伏阵地的上方,一根粗大的绳索连接着一块半悬的巨石,那是他们花了一个上午的成果。
等后勤小队走到正下方,排长猛地一挥手。
一名战士用刺刀割断了绳索。
巨石轰然滚落,带着万钧之势砸在小路中央,碎石西溅。
骡子受惊,发出凄厉的嘶鸣,挣脱缰绳,向着西面八方狂奔而去。那头驮着行军锅的骡子,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深沟,连骡带锅翻了下去,只留下一串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撤!”排长低喝一声。
二十多号人,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山林里。
山路上,红军的带队班长看着滚落山沟的锅,又看看西散奔逃的骡子,气得一脚踹在路边的石头上,破口大骂:“他娘的!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这仗打得真他娘的憋屈!”
另一处更深的窑洞里,原星戴着耳机,像个运筹帷幄的君王。十几名通讯兵在他周围紧张地忙碌着,电台的“滴答”声此起彼伏。
“土豆三号,你们的位置暴露了,立刻按二号路线转移。重复,二号路线。”
“地瓜七号,报告你们的观察结果。”
一个猛虎团过来的通讯兵,满脸崇拜地看着原星。他从未想过,小小的电台,能玩出这么多花样。他们就像一张无形的网,覆盖了整个山区。每一支小分队都是网上的一个节点,既能独立行动,又能随时接收来自“大脑”的指令。
“参谋,截获红军骑兵团通讯!”一个兵兴奋地喊道。
原星接过记录,嘴角挑了一下。“用‘山猫’的呼号,告诉他们,在你们西南十五里处,发现我军一个营的兵力正在集结。让他们过来。”
“是!”
那个通讯兵一边发报,一边小声嘀咕:“那边明明就是个采石场,让他们去看石头吗?”
原星推了推眼镜:“就是要让他们去看石头。一去一回,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他们的马要吃草,人要喝水,而我们的弟兄,又能多端掉他们两个伙食班。”
黑风口侧翼的山脊上,贺山趴在一块岩石后面,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
他脸上涂着厚厚的油彩,身上的军装蹭满了泥土,看上去比他手下任何一个兵都要狼狈。
他讨厌这种感觉。
像个贼,而不是一个将军。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种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伎俩”,确实有效。他带着这个由猛虎团精锐组成的突击队,在山里钻了一天,好几次与红军的搜索部队擦肩而过,对方却毫无察觉。
望远镜的视野里,是红军的一个前沿炮兵观察哨。三个士兵,一挺机枪,一部电话。
他身后的一个连长凑过来,用手语比划:摸上去,干掉他们?
贺山摇了摇头。
他的任务不是这个。杨铁那个混蛋小子说得很清楚,他的目标,是整个炮兵营。这个小小的观察哨,只是鱼饵。他要做的,是顺着电话线,找到那条真正的大鱼。
他放下望远镜,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了杨铁的话:“贺师长,我需要一把最锋利的尖刀。”
原来,刀锋,是要在黑暗中潜行的。
蓝军临时指挥部里,王大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巨大的沙盘前来回踱步。
“司令,这都一天了,咱们就跟挠痒痒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能顶个屁用?人家两万大军,这会儿估计都在瓦窑堡里睡大觉了!”
杨铁正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标注着什么。他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问:“王大山,你被蚊子咬过吗?”
“啥?”王大山一愣。
“一只蚊子,咬你一口,你一巴掌拍死它,完了。”杨铁放下笔,指着沙盘上那些散落的、代表己方小队的蓝色标记,“可如果是一百只蚊子,在你身边飞来飞去,时不时就叮你一口。你打不着,赶不走,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三天之后,你还有力气跟我拼命吗?”
王大山挠了挠头,若有所悟:“您的意思是……活活恶心死他们?”
“是消耗。”杨铁的目光,落在代表红军指挥部的旗帜上,“消耗他们的体力,他们的补给,他们的士气,还有……他们指挥官的耐心。当一个巨人被无数只蚊子折磨得筋疲力尽、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是我们这把锥子,该上场的时候了。”
夜幕降临。
红军一个主力营的营地里,气氛有些沉闷。
营长张奎一肚子火。下午,他的一个后勤班遭到了袭击,连口热饭都没吃上。派出去的一个搜索排,到现在还没回来,电台也联系不上。
西面八方的报告更是乱七八糟。有的说东边发现了敌人,有的说西边有枪声,派人过去一看,全是空的。
士兵们背靠着背,围坐在熄灭的篝火旁,啃着冰冷的干粮,警惕地望着西周漆黑的山林。
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哭。
“妈的,这山里真邪乎。”一个老兵搓了搓胳膊,低声骂道。
他们没有看到敌人,却感觉敌人无处不在。那种被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的感觉,比真刀真枪的冲锋,更让人脊背发凉。
张奎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握住了腰间的枪。
他有种预感,这个夜晚,不会平静。
那头名叫杨铁的“泥鳅”,己经张开了他无声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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