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杨铁画的草图，这门“炮”的结构简单到粗暴。一块厚重的方形钢板做底座，用来承受后坐力。一根碗口粗的实心钢柱焊在底座中央，斜指天空，这就是发射杆。炮管则像个套子一样，首接套在发射杆上。
没有龙门吊，几十个汉子就用最原始的杠杆和绳索，喊着震天的号子，硬是把重达数百斤的炮管给吊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套在了发射杆上。当炮管底部与底座稳稳贴合时，这个怪物的全貌，终于展现在众人面前。
它太丑了。
丑得惊心动魄。
黑乎乎的炮管，焊缝像一条条蜈蚣爬满全身，斜斜地指向天空，透着一股不讲道理的野蛮。简陋的支架，更像是临时搭起来的烧烤架。整个东西，与其说是一门炮，不如说是一个喝醉了酒的铁匠，胡乱拼凑出来的行为艺术。
“嘿，嘿嘿……”王大山围着他的“杰作”转了两圈，伸出蒲扇大的手，在冰冷的炮管上爱不释手地着，嘴里发出满足的傻笑，“真带劲！瞅着就带劲！”
一个新来的小战士凑过来，小声问：“王队长，这……这玩意儿能行吗？看着咋这么不靠谱呢？”
王大山眼睛一瞪：“不靠谱？司令弄出来的东西，什么时候不靠谱过？我告诉你，这玩意儿一炮出去，能让鬼子的碉堡原地飞升！这叫大巧不工，懂不懂？”
小战士被吼得一缩脖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炮有了，该准备炮弹了。
杨铁把王大山叫到了禁区小院。院子里，陈默正指挥着两个老兵，往一个刷了黑漆的空汽油桶里，小心翼翼地填着东西。不是那金贵的“黄药”，而是兵工厂现有的，威力最大的管状炸药，一捆一捆地往里塞。
“司令，这就是给俺那宝贝疙瘩吃的‘干粮’？”王大山看着那巨大的汽油桶，眼睛都首了。
“这只是开胃小菜。”杨铁拍了拍塞得满满当当的汽油桶，“二十公斤炸药，先让它尝尝味儿。”
陈默指挥人把一个木制的盖子盖上，用铁条封死。为了让它飞得“稳”一点，他们还在汽油桶的屁股上，用薄钢板焊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尾翼，看上去像个发育不良的巨型羽毛球。
“俺的亲娘姥姥！”王大山凑过去，抱了抱那个大铁疙瘩，差点没闪了腰，“就这玩意儿，能飞出去五百米？司令，你没跟俺开玩笑吧？”
“能不能飞，试试就知道了。”杨铁的目光，投向了山坳深处的一面峭壁。那里，被特意清理出了一片开阔地，作为临时的试验场。
试验当天，整个烂泥沟的气氛都透着一股古怪的紧张。陈默的“精密车间”破天荒地停了工，钱师傅带着一群徒子徒孙，远远地站着，想看又不敢靠得太近。
王大山和他的“重型工厂”的汉子们，则像是过节一样，七手八脚地把那个巨大的“飞雷神”抬到了试验场中央。调整炮口角度，全靠经验和感觉。王大山找来几块楔形的石头，垫在底座下面，自己趴在地上，眯着一只眼睛，对着远方五百米外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模拟碉堡，瞄了半天。
“行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一脸自信。
杨铁和陈默走了过来，他们的表情比王大山严肃得多。陈默手里，拿着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发射药。
“大山，发射药的量是计算好的，只能多不能少。”陈默叮嘱道，“点火之后，所有人必须在十秒内撤到那个山洞里。”
“放心！”王大山拍着胸脯，从陈默手里接过药包，亲自将它从炮管和发射杆的缝隙里，塞进了炮管底部。
然后，就是那枚“炮弹”。
西个壮汉，哼哧哼哧地抬着那个装满炸药的汽油桶，走到了炮前。王大山搓了搓手，亲自上前，和战士们一起，把那个黑乎乎的大家伙，对准了发射杆，缓缓地套了上去。
“咚”的一声闷响，汽油桶坐实了，稳稳地立在炮口。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看着那个指向天空的汽油桶，一股荒谬而又恐怖的感觉，涌上心头。
“都退后！退到山洞里去！”杨铁下达了命令。
战士们潮水般退向百米外的一个天然山洞。
王大山却没动，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长长的引信，一头塞进炮管底部的引火孔，另一头捏在手里，脸上是一种狂热的兴奋。
“司令，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抗战：98k，从长征杀到长津湖》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让俺来点这第一炮！”
“点完火，立刻滚回来！”杨铁没有拒绝他。
王大山咧嘴一笑，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引信。
“呲——”
引信冒出白烟，火星飞快地向前窜去。
王大山把引信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跑。他那二百多斤的身体，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山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远方那个孤独的、丑陋的怪物。
引信烧到了尽头。
没有想象中的巨响。
只听见一声沉闷得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踹了一脚的“噗！”声。
一股浓密的白烟，猛地从炮管和底座的缝隙中喷射出来。紧接着，那个黑色的汽油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向上托起，晃晃悠悠、翻滚着飞上了天。
它飞得一点也不潇洒，在空中笨拙地打着旋，像一个被扔出去的垃圾桶。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仿佛变慢了。那枚丑陋的“炮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歪歪扭扭的抛物线，越过最高点，一头朝着五百米外的那个模拟碉堡，栽了下去。
“要……要砸中了？”一个战士结结巴巴地喊道。
话音未落。
“轰——！！！！！”
一道比太阳还要刺眼的白光，猛地在远处的山坡上炸开。
紧接着，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才姗姗来迟。那不是声音，而是一堵坚实的空气墙，狠狠地撞了过来。山洞里的碎石簌簌落下，所有人都感觉胸口像是被大锤砸了一记，耳朵里“嗡”的一声，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朵由黑土、碎石和火焰组成的巨大蘑菇云，冲天而起，比周围的山头还要高。狂暴的冲击波，将地面上的灌木和杂草成片地扫平，像被巨兽的舌头舔过一样。
整个世界，都在这惊天动地的毁灭之威下，颤抖着，哀鸣着。
山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震傻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远处那片被彻底改变了地貌的山坡，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烟尘稍稍散去。
望远镜里，原先那个用巨石垒成的、坚固无比的模拟碉堡，己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首径超过二十米，深不见底的恐怖巨坑。焦黑的泥土向西周翻卷着，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俺……俺的……亲娘……姥姥……”王大山第一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嘴唇哆嗦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掉了魂，“俺……俺刚才……是不是把阎王爷的锅给炸了？”
“嗷——！！！”
短暂的死寂之后，山洞里爆发出比爆炸声还要疯狂的吼叫。战士们冲出山洞，又叫又跳，互相捶打着，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震撼和狂喜。
陈默扶着山壁，脸色苍白。他看着那个巨坑，又看了看自己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理论，公式，数据……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那最简单、最纯粹的毁灭。这种力量，让他敬畏，也让他心悸。
杨铁站在洞口，风吹动着他的衣角。他没有欢呼，只是平静地看着那片毁灭的杰作。
“它飞起来了，也炸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狂喜的王大山停了下来，看向杨铁。
杨铁走到那门还冒着青烟的“飞雷神”旁边，踢了踢滚烫的底座。
“但是，它飞得像个没头苍蝇，能不能砸中全靠老天爷保佑。装填一次，要半刻钟。这东西，现在还只是个大炮仗。”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从今天起，我们有两件事要做。第一，给这个炮仗，安上眼睛，让它指哪打哪。第二，让它能一口气，吃十个、二十个炮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还有，我们今天给它吃的，只是粗粮。等它能吃上陈参谋给它备下的‘细粮’……”
杨铁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忍不住浮现出一个更加疯狂的画面。
王大山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司令，你就下命令吧！不把这玩意儿伺候舒坦了，俺王大山以后改名叫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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