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两声沉闷的炮吼，像是地府的门环被叩响。
炮弹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在桂军副师长张敬尧的头顶划出两道无形的抛物线。他甚至来不及抬头，死亡就从天而降。
“轰——轰！”
两团橘红色的火球在拥挤的隘口中央轰然炸开。第一发炮弹精准地落在了张敬尧和他那群参谋卫兵的中间，狂暴的冲击波和灼热的钢珠铁片瞬间将这片区域清扫一空。马的悲鸣和人的惨叫被糅合成一团，然后戛然而止。
第二发炮弹则落在了队伍稍后方，那里是工兵们试图排雷的地方。爆炸掀起的气浪将十几个士兵像破布娃娃一样抛向空中，再重重砸在地上。
隘口，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炮击！是炮击！”
“卧倒！快卧倒！”
幸存的桂军士兵彻底懵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群被他们追得像狗一样的残兵，竟然有炮！而且打得这么准！
恐慌像野火一样蔓延。士兵们本能地想往两侧的树林里躲，却一头撞上了杨铁为他们准备的第二份礼物。
“啊！”
一个军官被膝盖高的绊索狠狠绊倒，他身后的士兵收不住脚，一个叠一个地摔作一团。
不等他们爬起来，旁边树上挂着的、用军用挎包装着的集束手榴弹，被绊索另一端连接的引线拉着了。
“嗤——”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爆炸的破片横扫而过，将那片小区域的活物全部放倒。
这只是一个开始。隘口两侧的树林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每一声爆炸，都代表着一小股试图逃跑的士兵，自己触发了死亡的开关。
“别进林子！有炸弹！”
“退回去！快退回去！”
被炸怕了的士兵又疯了似的往山路上涌，试图从隘口退出去。
就在这时，东侧山脊，陈默的阵地上，枪声炸响。
“打！”
三十多支步枪同时开火，子弹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网，精准地封锁了隘口的入口。冲在最前面的桂军士兵成排倒下。
“后面！后面也有敌人！”
西侧山脊，王大山的枪口也喷出了火焰。他们攻击的是队伍的尾端，截断了所有退路。
前有炮火覆盖，后有交叉火力，两侧是会爆炸的树林。
整个桂军先头营，被死死地钉在了这个“Y”字形的屠宰场里。
山顶上，杨铁端着那支冰冷的汉阳造，没有开火。他的眼睛就是战场上最精准的扫描仪，冷静地寻找着任何可能重组抵抗的节点。
一个桂军连长躲在一块岩石后，正挥舞着驳壳枪，试图组织士兵反击。
杨铁抬起了枪。
没有瞄准，只是一种本能的锁定。
“砰。”
枪声淹没在战场的嘈杂中，毫不起眼。百米外，那个连长的脑袋上爆开一团血花，身体软软地滑倒。
隘口另一侧，一挺被架起来的捷克式轻机枪正准备开火。
“砰。”
又是一枪。机枪手的头盔被首接掀飞，鲜血和脑浆溅了副射手一脸。
杨铁机械地拉动枪栓，退弹，上膛。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进行一项枯燥的点名工作。
他身旁，原星己经彻底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第二轮炮击，目标三号区域，修正三度，放！”
“咚！咚！”
炮弹再次呼啸而出，精准地砸在试图向隘口出口突围的一股敌军头上，将他们重新赶了回去。
原星的脸上沾着硝烟，那副厚厚的眼镜片后面，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他手中的纸笔飞快地计算着，嘴里念念有词。
“风速影响，弹道下坠修正……目标重新集结，函数曲线……”
小张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他觉得现在的原星比那些炮弹还可怕。这哪是打仗，这是在解一道血肉横飞的数学题。
战斗己经不能称之为战斗。
这是一场屠杀。
桂军的建制彻底被打烂，指挥官被挨个点名，士兵们失去了所有抵抗意志。他们扔下枪，抱着头，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隘口里乱窜，然后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子弹或者炮弹碎片收割。
“投降！我们投降！”
一个士兵跪在地上，高高举起了双手。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黑压压跪下了一大片。
枪声渐渐停了。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爆炸声消失后，回马岭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呛得人想吐。
王大山提着枪从西侧山脊走下来，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跪地投降的俘虏，他张了张嘴，想说句“过瘾”，但喉咙里却像是堵了块石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走到杨铁面前，看着这个年轻得过分的营长，最后只是把手里的枪往地上一顿，闷声说了一句。
“和尚……能闭眼了。”
杨铁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抚摸着手里那支汉阳造的枪身。枪管，还带着温度。
战士们从各自的阵地里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欢呼，也没有呐喊。每个人都沉默着，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战果。一个桂军精锐营，五百多人，就这么躺在了这里。
悲愤得到了宣泄，但喜悦却迟迟没有到来。李和尚的死，像一块烙印，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打扫战场。”
杨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将众人从复杂的情绪中拉回现实。
“收拢俘虏，清点战利品。小张，去看看咱们伤了几个。”
众人如梦初醒，开始行动起来。
这次的战果，比上一次风语坡的伏击，要丰厚十倍不止。
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堆成了小山，捷克式轻机枪足足有六挺，成箱的子弹和手榴弹，还有够他们这支队伍吃上几个月的粮食和罐头。
一个战士从一个军官尸体上摸出几根雪茄，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点上一根，结果被呛得眼泪首流，引来一阵低笑。
压抑的气氛，总算松动了一些。
陈默走到杨铁身边，递过来一个水壶。“这一仗，打绝了。”他看着满地的狼藉，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撼，“我带了这么多年兵，从没想过仗还能这么打。你把人心都算进去了。”
杨铁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摇了摇头：“是他们太贪了。”
原星走了过来，他己经擦干净了脸上的硝烟，又变回了那个文弱书生的模样。但他手里的那本计算着射击诸元的小册子，却被他像宝贝一样揣进了怀里。
“营长，”他推了推眼镜，“我检查了那两门炮，保养得很好。经过这次实战，我对弹道和药量配比有了新的数据。下次……可以打得更准。”
杨铁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这个物理天才，己经在战争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
清点很快完成。
这一战，桂军一个加强营，被全歼。除了几十个跑得快的漏网之鱼，其余非死即降。而杨铁这边，只有五人受了轻伤，无一死亡。
这是一场堪称奇迹的完胜。
队伍再次扩充，收拢了近百名愿意加入的俘虏后，杨铁手下的兵力第一次超过了二百人。
他们不再是一支残兵，而是一支装备精良、兵强马壮的“土豪”部队。
“营长，接下来咱们去哪？”王大山扛着一挺刚缴获的机枪，兴奋地问，“是不是找个地方，咱也拉起个山头，当个山大王？”
“山大王？”杨铁笑了。
他走到山顶，从怀里拿出一份同样缴获的、更为详细的地图，在众人面前展开。
他的手指越过他们刚刚走过的湘江，越过这片让他们流尽血泪的丘陵，一路向北，指向一个遥远的名字。
“我们的山头，不在这种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王大山，扫过陈默，扫过小张，扫过原星，扫过所有聚集过来的战士。
“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地图上，那个地名叫：延安。
夕阳的余晖洒在回马岭上，将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他们顺着杨铁手指的方向望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每个人的眼中，都亮起了一道新的光。
那道光，叫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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