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李五就背着个鼓囊囊的粗布包，蹲在李家镇汽车站的角落里。布包是李兰连夜缝的，针脚密密匝匝，里面裹着那只他前几天抓到的野兔——兔子被他用麻绳轻轻捆了后腿，嘴也用软布堵着，此刻正安静地缩在包里，偶尔动一下，都让李五的心跟着紧一紧。
他要去县城的黑市。
昨天在镇上卖草药时，收购站的老板偷偷跟他说：“你这野兔要是拿到县城黑市去卖，能多换好几块钱，镇上人少，出不起价。”这话像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涟漪——去墨县的路费虽然够了，可多带点钱总是好的，万一到了墨县找不到林家，还能多撑几天。
可他也怕。黑市在当时是“投机倒把”，被抓住了不仅要没收东西，还要拉去公社检讨，甚至可能扣工分。他攥着布包的手心里全是汗，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睛时不时瞟着汽车站门口——生怕遇到熟人，更怕遇到公社的干部。
“吱呀——”绿色的客车终于来了，车身上的油漆掉了好几块，车轮上还沾着泥。李五跟着人群慢慢上车，找了个靠后的角落坐下，把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块烫手的山芋。客车发动时的轰鸣声里，他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比车轮声还响。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李五坐得浑身僵硬。他不敢跟人说话，有人看他怀里的布包，他就赶紧低下头，假装睡觉。首到客车驶进县城汽车站，他才松了口气，跟着人群快速下车，脚步都有些发飘。
县城比李家镇大得多，主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有穿工装的工人，有挎着篮子的妇人，还有骑着自行车的干部。李五没敢在街上多待，按照收购站老板说的路线，往县城西北角的旧巷子走——那里是黑市的聚集地，都是些卖粮、卖山货的人，隐蔽在破旧的砖墙之间。
越往旧巷子走，人越少，空气里渐渐飘着一股粮食的霉味和淡淡的烟火气。巷子很窄，两边的砖墙斑驳，有的地方还塌了半截，墙角堆着杂草和碎砖。李五放慢脚步，心里更慌了——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小子，来卖货的？”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旁边的门洞里传来。
李五吓得一哆嗦，猛地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旧棉袄的大叔靠在门洞里，手里夹着根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锐利地看着他怀里的布包。大叔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了一半，手上布满老茧，指缝里还沾着点泥土，不像坏人，倒像个常年干农活的。
李五攥紧布包，没敢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大叔笑了笑，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别这么紧张，我也是来卖货的。看你这模样，是第一次来吧？”
“嗯……”李五小声应着，声音还有点发颤，“大叔，这里……真的能卖兔子吗？我怕……被抓。”
“怕就别来。”大叔收起笑容，语气却软了些，“不过你放心，这地方隐蔽，公社的人不常来。来都来了，跟我来吧，我帮你看看。”
李五犹豫了一下，看着大叔真诚的眼神，还是跟着他走进了门洞。门洞后面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堆着几袋粮食，还有个妇人在角落里摘野菜，看见他们进来，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把兔子拿出来看看吧。”大叔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指了指李五的布包。
李五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把兔子抱了出来。兔子己经醒了，睁着红眼睛，却没挣扎——这几天李五喂它野菜，它倒也不怕生了。大叔凑过来，摸了摸兔子的皮毛，又捏了捏兔子的腿：“不错，是野生的，肉嫩，没喂过饲料，能卖个好价钱。”
“能卖多少钱？”李五赶紧问，眼睛里满是期待。
“要是在镇上，顶多一块五。”大叔慢悠悠地说，“在这儿，能给你五块钱。”
“五块？！”李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以为最多能卖两三块，没想到能卖五块——这相当于他在生产队干半个月的工分！他激动得手都抖了，又赶紧按住心里的兴奋，怕太显眼。
大叔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看你这孩子，没见过钱？不过五块也正常，现在县城里缺肉，尤其是野兔肉，有人愿意买。我认识个老主顾，家里孩子馋肉，我帮你问问，他肯定要。”
说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七零：我抓住了命运的手 大叔起身走进里屋，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个搪瓷缸，递给李五：“先喝点水，我己经让人去叫他了，一会儿就到。”
李五接过搪瓷缸，水是温的，喝下去暖得他心里发颤。他看着大叔，小声说：“谢谢大叔，您为什么要帮我啊？”
“看你像我老家的侄子，也是个老实孩子。”大叔坐在石凳上，又点了根烟，“我以前也跟你一样，第一次来黑市，吓得腿都软，是别人帮了我。出门在外，互相帮衬着点，应该的。”
李五心里一暖，眼眶有点热。在李家，他从来没感受过这种陌生人的善意，没想到在这隐蔽的黑市里，能遇到愿意帮他的人。
没等多久，院子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包，看起来像是个干部。李五赶紧站起来，心里又慌了——这人不会是公社的吧？
“老周，兔子呢？”男人开口问，声音很温和，没有干部的严肃。
“在这儿呢，你看看。”大叔指了指李五怀里的兔子。
男人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兔子，点了点头：“不错，跟你说的一样，是野生的。多少钱？”
“五块，你看行不？”大叔看向男人。
“行，五块就五块。”男人从黑色的包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大叔，又对李五笑了笑，“小伙子，这兔子养得挺好，下次有货还来找老周，我还买。”
大叔把钱递给李五，小声说：“赶紧收起来，别露出来。”
李五赶紧把钱塞进贴身的衣兜里，钱被体温焐得暖暖的，让他心里格外踏实。他抱着兔子，递给男人：“您拿好。”
男人接过兔子，用布包好，跟大叔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走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
“钱收好了？”大叔看着李五，笑着问。
“嗯，收好了，谢谢大叔。”李五鞠了个躬，真心实意地感谢，“要是没有您，我肯定卖不了这么多钱，也不敢在这儿待这么久。”
“不用谢，以后再来黑市，就来找我，我叫周建国，在这院子里待着。”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还是少来，这地方毕竟不安全，要是被抓住了，划不来。”
“我知道了，大叔，我以后不来了，这次是急着用钱。”李五说，他确实不想再来了，太紧张了，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跟周建国告别，背着空布包，慢慢走出旧巷子。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暖的，他摸了摸怀里的五块钱，又摸了摸之前攒的钱，心里满是激动——现在他手里有三十多块钱了，去墨县的路费不仅够了，还能剩下不少，就算找不到林家，也能撑一阵子了。
他没在县城多待，赶紧去汽车站买了回李家镇的车票，坐在客车的角落里，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他想起周建国的善意，想起拿到五块钱时的惊喜，更想起了墨县的18号巷子——他离那个目标，又近了一步。
客车驶回李家镇时，天己经黑了。李五背着空布包，快步往家走，路上遇到巡逻的公社干部，他赶紧低下头，装作赶路的样子，幸好没被认出来。
回到家，王桂香正在院子里骂李军“不干活”，看见李五回来，皱了皱眉：“怎么才回来？卖个草药要这么久？是不是又偷懒去了？”
“妈，路上客车晚点了，所以回来晚了。”李五赶紧解释，把卖草药的八毛钱递给王桂香——他没说卖兔子的事，更没说去了黑市，“这是卖草药的钱，您拿着。”
王桂香接过钱，数了数，没再骂他，挥挥手：“赶紧去喂猪，猪都饿半天了。”
李五应着，快步走向柴房。他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那五块钱，小心翼翼地放在柴房的夹层里，跟之前攒的钱放在一起。钱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个铁盒子里，铁盒子是他从废品站捡的，用来装钱正好。
他看着铁盒子里的钱，心里的决心更坚定了——再等几天，等他把剩下的事准备好，就立刻出发去墨县，去找他的亲生家人，开启新的人生。
柴房外的风还在吹，可李五的心里，却像燃着一团火，温暖又明亮。他知道，前路或许还有困难，可他己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去面对那些未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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